新岩画，新楚辞 ——读景淑贞

新岩画，新楚辞

——读景淑贞

吴元成

　　精美的石头会唱歌。方城有岩画。我是见过的。大约十来年前，我与同事踏访方城山野，俯身察看那些刻画、雕凿在岩石上的圆点、线条、图案，除了懵懂就是被震撼，那是数千年前乃至上万年前方城人上观星河、下察大地、内省自身的思想和情感。

　　方城有天眼石。乐于进山“寻宝”的朋友告诉我，你要仔细寻找，但即便再仔细，也难保你一定能得到它——那是一种红褐色的砂岩，从外表看，它与其他石块无甚差异，只有切开来看，才能看到其中的奥秘：红褐色的底子上，居中就有一只圆圆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你。往往是，一百块石头中，只有一块才有这样的“造化”。

　　方城有黄石砚。虽不列四大名砚之内，但它石质如玉、贮水不涸、其声如磬、其色多变、发墨如油、如膏如脂，为北宋书家米芾和黄庭坚所钟爱。

　　方城还有垭口。那是北宋水利工程襄汉漕渠之出口，也是南水北调中线自南阳盆地流向华北的必经之处。

　　精美的石头会开花。方城还有西汉法学家张释之，有“凿空”西域被封方城的“丝绸之路”开拓者张骞，有空军英雄杜凤瑞。方城还有诗人。她叫景淑贞。

　　方城应该出诗人。

　　读景淑贞的诗，可以看到诗人笔下既有岩画的斑斓神秘，也有透视天地和人生的“天眼”、“诗眼”；可以看到诗人像制砚之人一样精雕细刻，然后饱蘸生命之水、情感之墨，给我们描绘出多元的方城和多彩的内心。

　　诗人是用心爱这个世界的人。这两三年，大家都知道经历了什么。爱与恨，温馨与疼痛。景淑贞在《庚子年春，我们一爱再爱》中写道：

　　庚子年的春天，我已爱过一次

　　因为太过用力

　　我把这个人间爱得破碎

　　我爱过的花草都喊疼

　　可我还要再爱一次

　　替那些，在这个春天不能爱的人

　　我们都知道庚子年迄今，人类所遭受的苦痛，但只有诗人还能如此哀伤又如此达观，还能够继续爱。

　　用心写作是必须的。但，不那么用力，也是好的。近三十年来，中原女性诗歌写作呈现出多元化的风貌，蓝蓝、杜涯、琳子、扶桑、一地雪、阿娉、班琳丽、小葱等，个性都很明显。景淑贞让我们看到了河南女诗人的另一面：

　　立在河岸梳妆的白鹭鸟呢

　　两只热恋中的蝴蝶呢

　　夕阳下走过小桥的长发女子呢

　　这个春天什么丢了

　　村庄街巷空无一人

　　只有风。只有风在寻找

　　翻山越岭，昼夜不停

　　《这个春天丢了什么》告诉我们，生命有其脆弱，更有其顽强。而且诗人呈现给我们的是理性的光辉。又如《我该如何敬你》：

　　你离开后，一个秋天坍塌

　　小镇的天空倾斜，倒向冬日的荒野

　　我该如何敬你

　　九万里东风辽阔啊，揽下山川大河

　　却不够，我放一盏酒杯

　　诗人的爱具体而广阔，天下在其中，爱情在其中。景淑贞带给我们的是深刻的共鸣：

　　我的心空着

　　我要在心里生一堆篝火

　　温一壶酒

　　放两把椅子，一张红木桌

　　通过阅读《今夜，似有故人来》，可以看出，诗人是善饮善醉的。从“一盏酒杯”到“一壶酒”，她要用乡情、亲情、友情、爱情来消弭虚空和浩渺。

　　《左传》记载，楚国使者屈完在齐桓公所率诸侯联军前驳斥他的恐吓之论：“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所谓方城，表里山河，楚域广大。

　　自屈原始，楚风汉韵哺育了多少作家、诗人。《史记》云：“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三户者，楚国贵族三姓屈、景、昭也。以《楚辞》为标志，屈、景、昭三姓还是楚国政治经济文化的缔造者、开拓者。

　　景淑贞做了很好的赓续，她所传承的正是楚辞所彰显的关乎民生、兼爱天下的精神本质。所以，她的诗值得推介，值得好好品味。我们所能期待的就是，祝愿景淑贞更具“天眼”慧眼，在黄石砚里继续研磨，去谱写更美的新岩画、新楚辞。

　　是为序。

　　壬寅年正月，记于郑东楚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