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
日复一日,酷热难耐,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置于巨大的蒸笼之中,上有烈日烘烤,下受大地蒸腾,中间亦被热气紧紧包裹着。瞧那水库,已然见底,干裂的库底像是一张张大张着的干嘴唇;河床也满是龟裂,一道道缝隙仿佛大地脸上痛苦的皱纹;就连高山之下那历经千年岁月的泉眼,竟也干涸了泪水。
园中的繁花,往日娇艳欲滴,此时却纷纷凋谢,如同迟暮美人,失却了往日的光彩;地里的庄稼,原本生机勃勃,如今也都干蔫了身子,在烈日下无精打采;哪怕是南坡洼地里,那向来顽强的野草,也早早地终结了自己短暂的生命旅程。
民间虽有谚语:“笑冬不笑夏,笑夏是王八。”可这难耐的酷暑,却让人们全然没了往日的体面:无论是瘦骨嶙峋的还是体态丰腴的,不管肤色黝黑的还是蜡黄的,也不论身上生疮留疤的还是毛发杂乱、长癣生斑的,统统在这酷热中无所遁形。往昔的衣冠楚楚全然不见,整日里人们只得赤膊袒胸,穿着随意的短裤背心。如此模样,实在令人汗颜、尴尬透了;读书写字的人安不下心,请客吃饭的人没有心境,就是在自个家也是胡乱地应付着……
立秋已悄然走过半个多月了,上天却依旧吝啬得不肯施舍一场像样的雨。好似一个耍赖撒泼的恶婆娘,脱衣甩鞋,哭天喊地,任凭人们如何苦口婆心祷告,它却如孩童般满地打滚,丝毫没有缓解的意思;又像穷凶极恶的歹徒,手持刀械,声嘶力竭地咆哮着、顽抗着,始终不肯缴械投降。
处暑过了五日,那曾狂傲无比、淫威十足的苍天,终究还是垂头丧气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天空渐渐阴沉下来,气温也随之缓缓下降了。
可那倔强的老天仍在做困兽之斗,负隅顽抗着。尽管气温已然降得很低,干旱却如拆迁时遭遇的钉子户一般顽固——周围新的建筑已然落成,那钉子户的小楼却依旧丑陋地孤立在原地。
滴答,滴答,阴沉沉的天空,宛如撒泼过后的婆娘,偷偷地挤出几滴眼泪;扑簌,扑簌,又似做了错事的小姑娘,羞答答地嘤嘤哭了起来。
然而,原本以为这场迟到已久的雨,该是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倾盆而下,下得酣畅淋漓、下得潇潇洒洒、下得沟满河平。可谁知,这期盼、祈祷了很久的雨,竟是滴滴答答、扭扭捏捏,像个斗气的恶媳妇、抠唆的管家婆,满心地不情愿,总是恨恨然,依依不舍。
“淅沥、淅沥……”天地运转自有其规律,盈亏变化皆有其定数。这雨终究还是如铁锅炒芝麻般在雨棚上响了起来。院里的老槐树最先有了动静,叶尖颤了颤,把积了半季的灰抖落下来,混着雨珠滚到地上,洇出一个个深褐的小圆点。
“沙沙,沙沙……”谁家的门前的花朵飘动,一朵、两朵、三朵……不大一会儿,各色各样的花朵便开满了大街小巷。大街小巷相连的十字街头,就是花的海洋。
“沙沙,沙沙……”一阵秋雨过后,田埂上的玉米叶“唰唰”地舒展起来,卷了许久的边慢慢平展,像渴极了的人终于抿到了水。地缝里的土开始泛潮,原本酥松的表层渐渐黏合,踩上去不再是“噗噗”的空洞声响,多了几分实在的厚重。
“沙沙,沙沙……”檐下的麻雀抖着翅膀,不再像往日那样焦躁地蹦跳,反而缩起脚,任由雨丝落在羽毛上。远处的山影被洗得淡了,原本清晰的轮廓晕开一层薄纱,倒比往日多了几分柔情……
这雨是小,是慢,是不够痛快。可你看墙角那丛秋菊,花苞已经悄悄鼓了起来;窗台上晒了半干的辣椒,也重新润出了红亮的光泽;就连空气里,也浮起了一丝甜意。是泥土醒了,是草木舒了,是憋了太久的生机,终于借着这点点雨意要冒头了。
或许今夜雨还不会停,或许明天太阳又会出来。但这“沙沙”声里,毕竟藏着秋的信儿——她来了,就算脚步慢些、轻些,总不会再让人心急火燎、心烦意乱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秋雨来了,真正的秋天也就到了。人们又可以清清爽爽工作了,可以舒心吃喝、休息,更可以“衣冠楚楚”地做回“正人君子”了!(翟传海)
编辑:贾红英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