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麻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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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穿过麻雀的生活
作者:  樊德林

风穿过麻雀的生活

樊德林


  高铁赴远方之约,风留了下来。

  一列高铁从高架桥上呼啸而过。原本静默的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开了一个缺口,向四周挤压。周围那些草木庄稼,躬身垂首,臣伏于风。

  心有不甘的风在急速坠落时,倏然从桥梁的腹部穿过。在高架桥的侧下方,是一行排列有序、左右贯通的圆柱形气孔。这些气孔的设计初衷是减少风害的发生,保持桥梁内外温度一致。

  气孔里住着麻雀,这里俨然成了它们的家。

  风在一瞬间,就穿透了麻雀们的生活。它们在风短暂的侵袭后,浑身一阵细微的战栗。它们眼睛里,盛满了晴空万里和无垠的天际。所有经历了悸动的事物,此刻都安静下来。麻雀们开始梳理羽毛,整理内室,平复自己的内心。每过一次高铁,就要重复一次。没有人会拒绝安宁与祥和,麻雀也一样。一切来得突然,去得自然。寄居于此的麻雀们早已知晓,这里是风口浪尖,但它们住了下来,相比于其他鸟类的风餐露宿,这点代价,它们可以忍受。

  麻雀是乡村的土孩子,天性自由散漫,无拘无束。它们不是候鸟,如果没有大的变故,它们和人一样,此生都只有一个故乡。谨小慎微的它们并不擅长搭窝,所以大多数麻雀都是得过且过,随遇而安。草垛、树洞、墙缝、房檐,其他鸟类弃之不用的巢等,都是它们临时的家。它们在那里觅食、栖息、生儿育女。更多时候,它们喜欢与人比邻。因为人的食物,也是它们的食物。人的生活,也是它们的生活。

  这么多麻雀,沿着漫长的高铁线,有了一个个相对安稳的家——虽然家徒四壁,空空如也。设计者的无心之举,让不计其数的麻雀有了固定的栖息地。这些麻雀在人类文明拓展过程中,逐渐学会了适应,这也是一种生存本领。它们寄居在这圆形、幽长、前后透风的气孔里,心安理得。它们从习惯自然的风,到习惯时代的风,这中间经历了多少心路历程,只有它们自己清楚。

  阳光下,它们从气孔中探头探脑,叽叽喳喳地拉着家常。你方唱罢我登场,直抒胸臆,各表心迹。它们的话题应该和我们不太一样——它们没有压力和疫情。对它们而言,食物和生存,永远是第一位。风霜雨雪中,它们彼此关照,抱团取暖。严酷的环境,教会了它们团结。月光下,它们抱紧自己的卑微,沉沉睡去。它们的梦里,会有人的千头万绪。人的梦里,未必会有麻雀的灰色羽翼。

  它们在气孔的两端飞进飞出,奔波忙碌。琐碎的生活细节,我们看不到,只能想象。这些乡村的小精灵,在狭长的时光隧道里,每天朝迎初阳,暮送云霞,看四季枯荣,听人间低语。这些麻雀活着或者死去,无人留意。它们太过平凡,没有艳丽的羽毛、没有美妙的歌喉、没有吉祥的寓意,以至于人们常常熟视无睹。它们籍籍无名地来,悄无声息地去。这点和人相似,大多数人都是抱拳而来,撒手而去。人在世间留下的东西,并不比麻雀多。我曾在田野里,数次目睹它们的逝去。没有哀乐,没有坟墓,更没有墓志铭。它们和尘世间的万千生命一样,最终化尘为土,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麻雀的一生很短暂,大多只有十年左右。在这短短的十年之中,它们可能会失陷于弹弓、猎枪、饥寒、病疾等。面对困厄和艰难,它们从不郁郁寡欢,而是阳光乐观。它们喜欢歌唱——用歌声表达对生活的态度。相比于其他鸟类的阳春白雪,它们下里巴人的家乡腔,更接地气。许多时候,我会觉得,它们就是我们家庭的一员,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有酸甜苦辣,也有悲欢离合。

  不歌唱的时候,它们是一群忠诚的守望者。在时间更迭中,它们默默地守望着村落、田畴、庄稼、泥土、河流、坟墓。在岁月变迁里,它们站在线杆上,成了乡村最朴素、最单纯的抒情音符。许多背井离乡的人,在他们的乡愁里,都会有麻雀的低语和歌声。麻雀,渐渐成为故乡的一部分。看到它们,就会想到那些活着或者逝去的生命,它们曾挑起生活的艰辛和岁月的漫长。

  又一列高铁冲破风的屏障,呼啸远去。风再次来袭,麻雀们从气孔里一跃而出,展翅飞翔。这一次,风落在了它们的后面,无计可施,徒留叹息。

  我望着静立枝头的麻雀们,它们安详的眼睛里,那辽阔的人间,正暮色四合、炊烟袅袅,耕作的人们穿过田野,走向家的方向……


编辑:徐冬梅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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