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年来,“南阳作家群”持续壮大,涌现出一大批富有活力的青年作家和文学爱好者,在文学的道路上探索实践,取得了亮眼的成绩。南都晨报一直重视培养本土作者,全力扶持本土作者成长。春暖花开之时,《梅溪副刊》开设本土青年作家、文学爱好者作品专版,搭建展示交流平台,为南阳文学事业繁荣发展贡献力量。
郭丽,笔名问贤,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执笔清欢,酿字成暖。文字散见于《中国教工》《河南教育》《躬耕》 《河南工人报》《南阳日报》《南阳晚报》《南都晨报》等,获省、市文学征文奖,主编《南阳历史与文化》(一二册),文学和国画作品入选书画专辑。
踏雪寻梅香自来
年犹在,立春至,春雪也踏祥瑞翩然而来。
一大早,好朋友邀约城郊塔子山赏梅,郊外积雪稍厚,四野望去,有点茫茫雪原的感觉。连空气中清冽味道,都是难能可贵的小欢喜,早春之寒,春雪之冷早已抛在脑后。
塔子山梅花基地,雪后更清寂,我们三个是最早的访客。满山的雪梅,兀自暗香浮动。一株株凌寒独自开的雪梅在我眼前站成一道奇绝冷艳的风景,满树的冷香袭来,激动的笑声惊起满树落雪。这么近距离赏梅,还是初次。
没想到,这把苍绿的年纪,走过许多的路看过诸多的风景,一看到雪,便没有定力,甘愿臣服。更何况是在塔子山梅花基地这个特定场境下,三轮玉蝶、虎丘晚粉、双碧垂枝、骨红垂枝、丰后、舞朱砂、龙游梅等,光听听名字已醉了三分。在雪的陪伴下,朵朵都娇媚,枝枝都精彩,树树皆风景,就容我不淡定。我承认我经不住这大自然的诱惑,内心还一如少年般天真。
在满目的妙不可言前,任所有的语言都会污了这纯净。梅花负雪,雪花颇添几分醉酒佳人桃红面的意韵,娇俏的花朵愈发有精气神,有美目盼兮的伶俐劲儿。这真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见多了斑斓,更偏爱清简,更乐意多看几眼的是绿白、鹅黄的腊梅。这些未经雕琢的自然之美,如清水芙蓉,低眉蹙首,恬淡自知,具有不可抗拒的能量,我沉浸在这美景里,就像作家极喜欢那些发着光的神来之句,总忍不住细细品读。
我在树间逡巡,在花树下静止,在雪梅旁伫立。这片梅林向我传递着一波又一波呼之欲出的春的气息,有悸动与躁动在拔节。静静地凝视,像远古部落弥足崇拜他们的图腾一样,我专注于眼前,多想让自己也变成一株梅树,凭雪落枝头,任暗香袭人。
山静似太古,日常如小年。且按下眼耳口鼻舌身意的暂停键,调匀呼吸频率,静心凝神,专注于此。静谧,此时无语在默然中方能与生灵对话,倾听万语。这一刻,云似乎不动,风止息脚步,山路上没有行人,水中渔舟渺无踪影,半山的孤亭与沉默的远山相对无言,时间也瞬间凝滞。掩映世味之门,把坦诚的自己,自己的坦诚,且置于天地之间。我超越时间空间,物我两忘与恬淡共融,这是哪里?静寂中暗流涌动,涌动中静默更甚。梅林在侧,我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虽无“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的气势,身心无比通达,感受如此真实,心静更似太古。
老梅古树苍劲如虬龙,疏影横斜,梅花朵朵,蓓蕾点点,随便选取一个角度,铺展开来,都是一幅极好的水墨梅花迎春图。心海在澎湃,从心为素宣,以手沾春色,内心早就勾形,出枝,穿插,皴擦,点厾,挥毫落纸墨痕新,几点梅花最可人。
依稀间,梅林中走出手握藤杖踽踽独行的金农先生,他看红尘,满卷皆是春意,奈何尘世尽是无谓的喧嚣,遂自号“冬心先生”想还尘世一个清净!“冬心”,是孤清寒夜里的自我取暖,也是困厄命运之中的一泓澄澈。他一生知己是梅花,他也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红尘中一束孤傲的冷梅。这是迄今为止与梅的至高境界吧!我心生敬畏。
不知何时,天空中雪花纷飞。梅花迎雪,在时光深处酿一缕幽幽寒香。此行踏雪寻梅,让飞雪白了头,也是最匹配的意境啊!
我伸出手掌,让晶莹雪花寻之而来,静坐手心,我的眼睛闪着兴奋的亮光,此时我温热的手心,是雪的道场。
晚间,又与一众文友品梅茶香,素常日子里与雪白头,与花结缘,与茶共处,与友相惜,与美共舞,最好的幸福大抵也如此这般了吧!梅的冷香在茶水的浣濯中,完全醒发。我闭目,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越接近自然的东西,越靠近灵魂,也最滋养心性。这梅花,这日子,有暗香浮动。
墨色
不负光阴,是我嘴边、心里的碎碎念。在熙来攘往岁月冗长的罅隙里,在世俗烟火暂时不能波及到的光影里,都会无端想起那些墨香相伴的温润时光,始终在我心中安然存放。我笃定,某一个特定的时刻,我自会与你再次重逢。
一笔浓墨,流淌汇聚,以水滴状,稳稳地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后以着墨处为核心蔓延四散,同时安稳的还有我那团无着落的心绪。散发着植物气息的墨香,浓淡相间水墨组合的意象,还有那一泓清水,就是我所有的山长水阔。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不必太多,只是那一团墨,一汪水,一颗素净的心,足矣。我心怡然。
戏,能让戏人唱得声情并茂,感人肺腑。那么,笔墨是什么?有位书画家说,笔墨是无声的戏。我彻底被这句话震撼,说者是真正的慈悲与懂得。
仿佛从一笔笔深深浅浅,朴拙又灵动的墨道里,听得见书画者灵魂与水墨之心的碰撞、交融,有激情在指间衣袂舞动,欢喜跃然纸面。好的书画作品,就是一台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锣鼓家什齐全的大戏。仿佛在潇洒快意的决意飞白里,在笔法果断的点、擦、皴法渲染里,看得见书者秀逸洒脱的稳健身段,听得见锣鼓点的紧密节奏。力透纸背的墨迹里,定是有三生三世的执着与倾心吧!人生清欢,唯笔墨相守!
北宋韩拙曰:笔以立其形质,墨以分其阴阳。笔端饱蘸了墨,浸润了水,混合物饱胀且浓烈,似要流淌出来的心。暗自提笔屏息凝神,气韵在胸腔酝酿,在毛笔、宣纸组成的空间里,如千军万马蓄势待发。毛笔稳稳地定在纸面,然后墨随笔出,一路游走,心神合一,笔锋不二。放、收、快、慢,笔锋在舞,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干裂秋风,润含春雨,穿越云月,抵达彼岸。看似简单的一笔,苍劲处干练,柔软时润泽,笔断意连间满是流连的回眸。
中国画,之所以又称水墨画,实则是突出了水的重要地位。墨是笔之魂,水为墨之灵。墨,无水则死,遇水则活,他们是彼此的依附与最大的成就。这就是所谓的“墨分五彩”。单单墨与水,就足以表现物像的远近、凹凸、明暗、阴阳等立体感、空间感和质感。这让西方所谓的抽象派、印象派、野兽派等画家也瞠目结舌,这亦是中国书画者自得其乐之妙处,墨趣墨韵亦无穷。
一事精致,足以动人。书画中的一根线条容易,想要一根神来之笔的线条,是需写尽清秋与孤寂,用一辈子的光阴去修炼的。那神来之笔,线条的内涵被赋予了更具宽度与深度的外延。
墨,《说文解字》曰书墨也。墨实乃草木之心也。据记载,“油烟墨大多用桐油烧烟加工制成;松烟墨用松枝烧烟加工制成。”颜料“百草霜”和“南烟子”,就是烧茅草的锅灰,箩细后调胶使用的,草木烟质地细一些。中药材里的灯草,又叫通草、灯芯草、虎须草等,是一种轻得几乎没分量的药用植物,除了有清心降火的功效外,放入铁筒或瓦罐内点燃焖制成暗黑色,具有黑绒的质感,专门用来描画人物发、须、眉及蝴蝶的斑纹,更具真实感。书画之人的兰心蕙质,妙手华章,溯源至此,许是因了大自然灵性与草木慧心的强大加持吧。
那墨,漆黑,从远古走来,千锤百炼,闪烁夜的光泽,自有一种不可抵当的气势,生生如千钧。火所熏之色也,是刚,又柔到如水,妖媚且凛冽。以不动声色的张力,散发着勾魂摄魄的魔力。不由得,任由她牵着走,眼里是,心里是,梦里还是。画到生时是熟时,情到浓时是简时,无法之法,方为上法。
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师者,已经是颇有名气的书画家了,仍然每天笔耕不辍,在宣纸上挥毫练习,执着陶醉于墨色与线条的变化中,在寻觅中探索,在探索中突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想来,日日夜夜,在看似枯燥单一,却又在黑白灰、点线面里徜徉,沉溺,周遭仿佛都笼罩祥瑞之色,回归人之本初的清净素朴,温润如玉,这也是红尘间极幸福的事情吧!
来源:南都晨报2022.12.5
编辑:顾清树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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