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花开时
傅俊珂
三月的风还带着一些料峭,老庄的樱桃花早已按捺不住,一夜之间绽开了笑脸。我站在杏花山的半腰,三脚架伫立在楚长城的石墙边。用400的长焦镜头拍樱桃沟的日出,是最佳选择。望着漫山遍野的樱桃花,近视镜片上涂一层薄霜,竟分不清远处的村庄周围是花还是雪。
晨曦微露时,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惊醒了这片粉白的世界。时侠客说,时辰到了,三架无人机腾空而起。对着东南方的鱼肚白猛拍。他航拍技术好,视频玩得溜溜转。直到遥控器报警了,才自动返航。
山脚下的樱桃沟热闹非凡。舞狮队正在村口表演,金红的狮子在锣鼓声中腾挪跳跃,引得游客阵阵喝彩。几个孩童追着舞狮人跑,不小心撞翻了卖糖葫芦的老汉的草靶子,红艳艳的糖葫芦滚了一地。老汉也不恼,也不骂,笑呵呵地捡起来,分给孩子们一人一串。
大关口的池塘忽地炸开一阵骚动。七八只麻鸭扑棱着翅膀,在蓝莹莹的水面上划出凌乱的波痕,惊得楚长城垛口上的喜鹊腾空而起。黑羽白腹的鸟儿掠过烽火台残垣,翅膀拍落几片樱桃花瓣,正巧落在摄影师的镜头盖上。环绕景区的路上,小轿车与三轮车挤作一团,城里人摇下车窗探问停车位,穿红马甲的村民举着“代客泊车”的纸牌,在尘土飞扬中来回穿梭。
我沿着沥青路往村里走,路边的九莲灯表演正到精彩处。来自县文化馆表演队的九个姑娘,身着彩衣,手持莲花灯,在唢呐声中翩翩起舞。一位白发老者坐在高处的门槛上,眯着眼睛,跟着节奏轻轻摇晃,手中的旱烟袋冒出缕缕青烟,与樱桃的花香交织在一起。
转过一个弯,旱船表演的队伍迎面而来。划船的老汉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手中的竹篙点地有声。船中的“姑娘”其实是男扮女装,脸上的胭脂抹得通红,正捏着嗓子唱着宛梆小调。围观的游客笑得前仰后合,有人拿着相机拍照,闪光灯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土灶烤饼的香气勾着游人直往村西头跑。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守着三轮车摊位,帮着妈妈吆喝,铁板上滋啦作响的菜卷裹着焦香。她母亲系着蓝布围裙,将樱桃蜜饯装进竹编小篮,红玛瑙似的果脯上凝着糖霜。在“扫码送樱桃酥咯”的吆喝声里,穿汉服的几个姑娘举着自拍杆,在“传统火烧”的招牌下摆出兰花指。那脸上分明是搽过粉的,皮肤嫩白嫩白,煞是好看。
钢琴声从樱桃林深处飘来。城里艺术学校的女教师踩着高跟鞋,在落英缤纷中翻开琴谱。穿背带裤的孩童踮脚按响琴键,惊飞了正在啄食花瓣的两只麻雀。二十米开外的梯田上,舞蹈生们拎着竹篮走台步,纱裙扫过青石板,惊醒了石缝里打盹的蚯蚓。我让她们站在梯田旁的石头台阶上,有韵律的画面惊艳出现,“咔咔咔”,高速连拍,这倩影竟刊登在晚报头版。
老农江德顺和老婆蹲在自家樱桃树下,锃亮的锄头成了游客拍照的道具。他教城里人摆弄农具的姿势,皱纹里蓄着狡黠:“手得握住这儿,腰要往下沉——对喽!当年知青下乡都跟我学的。”镁光灯此起彼伏间,他悄悄把压弯的花枝扶正,沾满泥土的手里还攥着一把黄花苗——那是留着给孙子炒鸡蛋的。
暮色染红楚长城时,黑白相间的车流排成长龙,尾灯在盘山路上连成珠链。卖玉器的李姐收起茶席,紫砂壶底还粘着片樱桃花瓣。她挎着包往村委会广场去,今晚的村晚节目单上有她投资的少儿古筝队。月光爬上烽火台残壁,惊起宿鸟扑棱棱飞向樱桃林,暗香浮动中,钢琴声与鸟鸣声奏出了和弦。她非要缠着我去大关口给她俩拍几张照。晚霞中的楚长城是有趣的灵魂,三脚架支上拍了几张,她俩隔着屏幕一看,都竖起了大拇指。
傍晚时分,村晚在文化广场上拉开帷幕。村民们搬来长条凳,马扎子,孩子们争着抢占前排位置,兴奋地交头接耳。舞台是标准式的广场模样,背景是一幅巨大的樱桃花幕布。开场舞是村里的广场舞队,平均年龄六十岁的大妈们穿着粉色的舞裙,在《樱桃花开》的旋律中翩翩起舞。虽然动作不够整齐,但脸上的笑容比樱桃花还要灿烂。压轴节目是村小学的孩子们表演的《樱桃熟了》。二十多个孩子穿着红白相间的演出服,手捧竹篮,在台上蹦蹦跳跳。稚嫩的童声唱着:“樱桃甜,樱桃红,摘满竹篮摆满营……”
煞戏了,我们装好相机驱车返回。车上的摄影师勾着头翻看照片,一个个陶醉其中。我猛然想起,去年拍的樱桃沟照片,在省级大赛获了奖,主题是“十里画廊,醉美乡村”。今天的场景或许更完美,更符合大赛的要求。等待明年花开,我将再次奔赴这十里画廊——醉人的樱桃沟。
编辑:贾红英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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