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梦不觉夜长(自序)
史恒臣
说起我对文学的爱好,必须提到我的父亲,我是深受父亲影响的。父亲1958年毕业于南阳师范学校,中学语文教员出身,当过中小学校长,县教育局教研员。说起来,我勉强算是书香门第。
小时候,谈到某某人时,父亲给我讲的最多的是:这个人,能写。似乎“能写”,就是衡量一个人水平的标准,至于究竟能写什么,就不用去考究了。这里需要提到,父亲经常说起的两位“能写”的人。一位是在县教育局工作时的同事,毕业于郑州大学,我叫他杨伯。当时,杨老师是县教育局教研室负责人,似乎还兼着局机关图书管理员。他爱人是县里一所小学的老师,家安在学校。教育局给他分的住室经常空着,屋里床上、地上,堆的全是书本。后来,杨老师担任了县教育局副局长。现在想来,杨老师写的主要内容,应该是全县教育工作的总结材料,因为他是教研室主任,是教育局的主要业务部门。那个时候,打字机都很少,写材料主要是手和笔,写个年终总结,起码得几十页,如果需要的份数多,得用复写纸套印,抄上一阵子,累得手脖子发酸。在那个年代,扫除文盲的任务都很重,更何况杨老师是郑大本科毕业,又能写得一手漂亮材料,受到重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以肯定,杨老师写的,是公文一路。
另一位,是桥头同乡高老师。高老师原来也在教育局工作,应该是负责内部信息和外宣一类业务。记得父亲曾经谈到,有一回,他和高老师一起下乡调研,回来后商量材料怎样写。当时,高老师正在煤火炉上做饭,他一面搅锅,一面笑着对父亲说,这个好弄啊。吃完饭,时间不长,高老师就针对调研情况写了一份简报,主题鲜明,言简意赅,得到领导肯定。因为高老师的写作能力,上级把他调到了县对台办,专门负责宣传工作。做好思想引领,强化统一战线,实现祖国统一,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可见县里对高老师的重视。高老师是个业务能力很强的人,照现在的话说,情商不是很高。他在对台办工作很长时间,埋头钻研业务,工作成绩斐然,职务却始终没有得到提升。到了快退休年龄,似乎心灰意冷,业余时间经常帮妻子到街上卖馍,赚得小钱,补贴家用。能做到这一点,说明他比我父亲强。我父亲虽然手头也很紧,可他拉不下架子,不会去做这些小生意。这些认识,从他对高老师卖馍一事的评价上,可以看出端倪。我参加工作后,有一次回家,父亲拿着一张市报,上面发有高老师写的一则消息,是报道我县在城北修建公园,引进稀有树种的事。可见,高老师的主要业务,是新闻宣传。
受上述因素影响,加上我的数学成绩不好,上高中时学了文科,应届毕业那年高考落榜,后来复习一年,考上豫北一所财会学校。参加工作后,通过自学考试学了汉语言文学专业,业余时断时停练笔,开始漫长的文学梦。
我发表第一篇新闻作品的情景,至今清晰记得。当时,我参加工作不到两年,在一家工厂当会计员。因为爱好写作,有一次比着其他报纸的内容,写了篇反映本单位情况的稿子。一个同事的同学在市报当编辑,我们就把这篇稿子直接寄给了他。不久,这篇稿件以《××厂思想政治工作显威力》为题,发表在头版显著位置。这是我第一篇变成铅字的作品,高兴是不言而喻的。我把这张报纸拿到住室,翻来覆去看,直到报纸折痕处发黑,起了毛边。有一回,我正注视着这张报纸,一字一句端详,有位同事恰巧进来,见此情景,笑着说:“小史将来非要把这张报纸带到棺材里不可!”后来,我又找了一张载有这篇稿件的报纸,拿回家让父亲看。他当然不好意思给同事讲这件事,却戴着眼镜,给邻居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一字一板地念这篇300多字的小消息。这些,当然是喜悦、鼓励。不只家人,稿件发表后,也引起厂里主要领导重视。有一次,我在办公楼碰到厂长,他看到我,很高兴,对我说“好好干!现在正是用人时候,不论是你是在当前这个岗位,还是将来调到咱厂其他部门,都可以发挥作用!”
《手表》是我的第一篇文学作品,她能够在河南日报发表,是碰到了好机遇。稿件写好后,我请一位字迹较好的同事抄了,那时不知道天高地厚,直接寄到省报。稿件发表时,我并不知道,直到一个月后,河南日报社给我寄了100元稿费,才知道这件事。激动之情,可以想见。我马上到厂办公室去找这张报纸,可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在我存的报纸里找,终于找到这张1998年9月2日出版的河南日报文艺副刊。——原来,这张载有文艺副刊的报纸,早被我从办公室拿回来,压在一摞子材料里,还没有认真看。后来才弄清楚,当时恰逢改革开放20周年,河南日报在文艺副刊为每个地市推出一期专刊,集中刊发该地市作者投去的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的文章,蒙编辑厚爱,这篇小稿编到了南阳这一期(当时的版面编辑是周岩森,是著名作家周熠先生的女儿)。
有了发表作品的经历,渐渐有了写作信心。已故著名作家周同宾先生曾鼓励我说,写文章投稿,不论大报小刊,发到哪里都行,做到“不厌其小”。有段时间,我在市工会一家报纸上发表了一定数量作品,得到时任编辑程世湘先生的肯定和鼓励。某天,我和世湘先生闲谈,说起创作,我说:“写文章这事儿,总比吸烟、喝酒、跳舞、打麻将强!”世湘先生听了,很不高兴,瞪了我一眼说:“写文章能跟那些事儿比?!”
写作这个业余爱好,能成为我的谋生手段,是始料不及的。快四十岁那年,我原来所在的单位面临困境,生计成了问题。承蒙周同宾老师错爱,把我介绍到现在供职的企业,担任了企业报编辑。时间不长,领导安排我当了中层,后来又任其所属基层单位党组织负责人。这也算是剑走偏锋、歪打正着—真正的专业丢了,业余爱好反成了吃饭手艺。我曾经在文联组织的一次聚会上说,我今天能在宛运集团这个大型企业供职,全凭文学前辈抬爱,全凭单位领导提携,全凭职工群众支持。更重要的是,我们单位的一把手是个文化人,爱屋及乌,对我关爱有加。从本质上讲,我是沾了爱好文艺的光。
出书一事,原本是没有打算的。前段时间,有个朋友对我说,把你写的东西收集一下,也出个集子。出过书和没出过,可不一样。我说,慌啥里,最想写的东西还没有写出,现在出书,是不是有点早?朋友说,等你把想写的东西写出来,得等到啥时候?!听人劝,吃饱饭。我一想,他说得也对,终于动了心。接着开始整理稿件。近几年写的东西,在电脑、网络上都能找到;前些年写的,因为更换电脑,早已找不到电子稿了。敝帚自珍,说得不假。我翻箱倒柜,终于在家中的角落里找到一个落满灰尘的档案袋,里面装的,是多年前保存的纸质稿件。这些文章已经沉睡20多年,纸张早已泛黄,订书钉已经生锈,好在字迹还算清晰。我把这些稿件小心拆开,使用微信扫描功能,全部转换成电子稿,很是忙了几天。接下来,分门别类,把早年写得实在不成样的篇什悉数去掉,再把剩下的,放到对应栏目。粗略计算,大大小小稿子合起来,不到15万字。见此情景,惶恐不已——辛辛苦苦20多年,仅有这点儿收获,着实惭愧。
这本书按栏目分为七个部分:岁月留痕,主要记述难以忘怀的旧事;故交新雨,是写几十年生活中的新朋旧友;篱边小说,是生活中一些琐事,又不便用散文形式表现的内容;梦里山水,是平生游历的一些地方记录,类似到此一游的东西;随心动笔,集中编入对社会生活的感想;故园风物,写家乡风情;短章低吟,则是几篇谈不上是诗,但也应该是文艺范畴的文字。这些文章,大多以时间顺序排列,反映了作者的人生历程。
在此,还要感谢姚海天和张志和两位先生。姚先生是著名作家姚雪垠的儿子,已经80多岁。前些年,姚雪垠研究会在南阳成立,我有幸在这个机构担任一个跑腿儿的角色,期间与姚先生渐渐熟悉。有一次,我对姚先生说,想出一本集子,能否请张志和老师题写一下书名。姚先生愉快接受了请求。他说:“可以。张老师对家乡感情深厚,对家乡的文艺爱好者更为关心。这个事儿,能办,我给他说!”此后不久,姚先生果然把张志和老师题写的书名转给了我。张志和老师是启功先生的关门弟子,专攻古典文学和书法艺术,是故宫博物院研究员、中国书法研究所所长,在中国书法界的地位举足轻重。他撰写的《中华颂》,布置在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代表了国家形象。能有幸请到张老师题写书名,为拙作增色不少。
特别需要感谢的,是南阳宛运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总经理胡逸云先生。胡总是全国劳模、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首届服务中国道路运输行业终身荣誉获得者,省管优秀专家,已在宛运集团工作63年,这在国内企业界是少有的。在我最为困难的时候,以胡总为首的宛运集团干部职工肯定了我的长处,包容了我的缺点,为我提供了适合的工作岗位,后来我女儿考上大学,还得到企业的热情鼓励和资助。毫不夸张地说,宛运集团是我的衣食父母,胡总是我的贵人。
20多年前,在一次笔会上,有幸与杜红升女士相识,之后我们始终保持友好往来,互相学习,互相激励。在多年的交往中,我们建立在文字基础上的友谊不断加深,特别是她对我家人的关心和帮助,让我终生铭记。听说我想出个集子,她热情支持,通读了书稿,怀着真挚的感情写了序文,给予热情鼓励,记录下我们的珍贵情谊。
赵宗礼先生是我父亲早年的学生,与家父感情很深。本书出版前,我专门与其通话,希望将他回忆我父亲的一篇文章作为本书的后记,他慷慨应允。能将这篇文章编入书中,也承载着我对父亲的深情怀念。
在本书筹备工作中,还得到刁仁庆、乔海军、刘平家、赵光选、李彦、焦晶晶等诸多朋友的热情帮助和鼓励,在此一并致谢。
我的文学梦,如果从少年算起,断断续续,已经四十多年。梦想路上,文学给了我安慰、激励和自信,同时也记录了我的人生轨迹,让生活变得较为充实。这本书能够出版,谈不上圆梦,总算对自己长长的文学梦有了一个交代。
是为序。
2023年4月15日
(作者《大地记忆》一书将于近日出版)
编辑:徐冬梅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