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山小记

独山小记

魏俊朝

　　此生，与独山有幽深似谷的缘。

　　知道独山，是在收音机里。那是上世纪90年代，南阳人民广播电台有一档谈话节目《独山夜话》。寒宵兀坐，万籁无声，唯有电波传音，如清泉从心底潺漫流过。从此，知道了南阳有一座山，独山。后来就梦想着，有朝一日，与他有一次相看两不厌的相逢。

　　幕起帘落间，已走过大半生。这梦一直在我心中，挺立西风。直到今年初冬，才得以成行。去的那天太阳病恹恹的，风不大，却恣睢，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走到山脚下，仰望独山，溟溟濛濛，宛若披着一袭轻纱。顺着山门往里走，山石碐磳，碧水清涟，山水相依，挽颈勾肩，让人想起跌宕起伏的旧日情事。

　　在三岔口，登石阶而上。老树苍然，一阵风来，地上的落叶在歌唱。几株桂花，枝叶葳蕤，阳光如筛，荫翳逼人，走在树下，如走在前世。一棵古槐的枝柯间，悬着一鸟窝，在山阔地远间孤独存在着，倔强等待着那声声鸟鸣。它让我想起已幽冥暌隔的父亲和两鬓飞絮的母亲，还有故乡的三间老平房和缕缕炊烟。我走在异乡，却心系故里。独山给了我草木情深和万千气象，使我能够泪眼婆娑地南望。独山的风啊，你能否风干我潮湿的梦想？使我追梦的步履不再忧郁和彷徨。

　　登山的途中，我想起李白，他才大如海，诗思更是纵横，名动天下。他浪游的时候，先后数次来南阳，留下了放马云天、脍炙人口的诗篇。他每次来，独山是他的必游之地。在这里，他亲吻过黄澄澄的桂花，抚摸过突兀的石头，采摘过青翠欲滴的蕨菜。他也曾站在山顶，仰望一星如月，俯瞰万家灯火，可是，没有一盏灯是为他亮着的。离开的时候，他势必也是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吧？我知道，他与崔宗之“白水弄素月”的时候，还回望了一眼独山说，宗之你瞧，独山真美。这座山，杜牧、岳飞、许浑等好多名播大千的人都来过。他们来的时候，都说独山您好。他们的到来，使这座其貌不扬的山有了些许文艺。

　　把思绪收拢，已到了山巅。俯瞰，山势崔嵬，林木芊莽，远处高楼参差错落，麦田葱郁。近处，夕阳在山，人影散乱，鸟声如丝。在独山行走，在山陬水湄处徘徊。那破土蟋婉的老根，那粉墙黛瓦的宫殿，那古镜般的池水，那啁啾的鸟鸣……这骨力坚挺的自然美彻底征服了我。在独山，我腹内堆积的污垢终于如烟云散去，心内泊然无染，空无幽渺了……

　　暮霭低沉，城里已是灯火通明。我依依不舍从独山离去，这时，耳畔起了风声，我懂，那是独山在和我说：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