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印五朵

春印五朵

祁 娟

　　神奇的自然经由季节的风，变得格外生动。

　　尤其在4月天气里，那些树木枝繁叶茂起来，使得清冷晦涩的山脉隽秀无比。且不必说云雾在顶端缭绕带来的神秘感，单说那五柱拔地而起看似相连、实则独立的高高耸立的山峰，它们被林木覆盖着，远远望去，气势雄伟，姿态不凡，且带有扑朔迷离的传说，就让人禁不住被吸引并想靠近。

　　五朵山便是她的名字。她位于南召县四棵树乡境内。

　　当我驻足这层峦叠嶂的山间，已是正午，阳光慷慨地洒遍万物，各种树木尽情地沐浴着春光之味，吐露出植物的芳香。地面的野草也顺势浩荡起来，在空间在石头的缝隙，都有它们倔强的身影，叫不出名的野花也开得舒展而慵懒。山的皮肤被通体染上了翠色，绿汪汪地向高处延伸着。

　　也许，我们到来的时候，五朵山正在一场酣睡中清醒过来，春天降临，且多情地为她披上美丽的衣裳，她便波澜壮阔起来，成了一幅画卷。缆车在索道上缓缓地流动，人透过玻璃向外张望，白云仿佛触手可及。地面越远，田地、河流以及马路，都被模糊了边界，山上的树木在一次次招手中，慢慢退后。渐渐有些腾飞的感觉，以为自己飞了起来，像一只鸟一样越飞越高，就要接近云端。那是视线开阔，是经由低矮和暗淡之后，带来的明亮和喜悦感。

　　或许，我们需要这样的高峰攀爬，这样就更能认清自己的面目。天空澄澈辽远，缆车每一寸的移动，都是肉体和灵魂上扬的时刻，如果想自由畅快地呼吸，那么就到山上，那里有充足的负氧离子给人以滋润。也许被颠沛流离的生活压抑得太久，人们总需要这样一个放松的出口。

　　有几日，我一度被一些琐事牵绊着，身心俱疲。惧怕黑暗的到来，那种无法进入睡梦的脚步迟疑得令人绝望。耳边不时地传来机车碾压马路的声音，和一些隐约却干扰神经的乐曲，欢笑的是他们，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是，这对我来讲，都是奢侈的，我那么令人厌倦地清醒着，换来的是白天的昏沉。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他们告诉我，上山去。去五朵山。

　　缆车在一个半山腰停了下来。只听得吹奏和敲击的缥缈乐声，这才猛然记起，五朵山是久负盛名的中原道教圣地，而最高峰的主峰金顶，海拔1668米，与“南顶”湖北武当山齐名，且遥相呼应，素有“北顶”之名。抬眼望去，道观四周云雾苍茫，恍若仙境。音乐声是从那里飘来的。此情此景，脑海里涌现出道家境界的一句名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万物蓬勃，生命向光，天地辽阔，自然而然。多么练达的语言，给人以刹那间的醍醐灌顶。

　　顺着曲折盘旋的木质栈道拾级而上，发现栈道右侧背光的一面，有大片密布的山林，竟然还停留在隆冬的颜色里，枝干沧桑不着寸绿，灰茫茫地仿佛与时空隔绝。头顶的天空瓦蓝，白云轻羽似地划过，让人恍惚时光倒流，退回到那个寒冷的季节。但前方不远处的地方，有万道光芒照过来，栈道的颜色被照得红润亮泽，接着山旁探出一簇一簇米黄色的、白色的花来，继而，季节在这个栈道转弯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边朝阳的一面，春意盎然，鸟语花香。这明暗的对比，这自然界的神奇，给人以瞬息万变的慨叹和惊喜。想来，我们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从冬天到春季，从寒冷到温暖，各种滋味丛生，但都是人生。

　　当我踏在悬崖峭壁上的玻璃栈道，耳边的风呼呼地窜来窜去，远处的树木在自由地舞动，它们促成了巨大的化不开的绿，好像也在为这明媚的日子欢歌。一条白亮的瀑布仿佛被吹得飘了起来，紫荆俊俏地开遍山野。万物都生机勃勃而充满了兴致，而我低下头看着透明的玻璃，看到的是虚无和虚空。玻璃如镜，反过来照着我，照着有些痛楚的还带有些许快感的面孔，心跳和惊异，失重和晕眩，从春光四溢的今日向我袭来。在我想张开口喊叫之前，所有的委顿都又统统消失，也许，这些不可名状的感觉，本来就无形，肉身的存在却是真实的，脚踏实地也是真实的。

　　虚无的本就是梦境，而我只需要壮丽地冒险和体验。

　　且在半山腰的地方，绿树蔚然，青山入云，走过两侧是花草、一块块木板连着的幽静小径，会看到那些随意散落的民俗房屋，似从童话世界里突然降临。推门而入，一个整洁的大正厅，有榻榻米和茶几，摆放着书柜和桌子，水晶灯流光溢彩地悬挂在顶棚。卧室摆放着一张柔软的大床，木质墙壁上，挂着些优雅的字画。后门外是一个长型露台，正对着起伏不定、满目苍翠的山脉。一些花草和藤蔓友好地攀爬过来，在露台的木条上缠绕。偶尔，有可爱的松鼠跳过枝头。

　　这是一个可以放空自己、安心歇息的地方。我被这清新温柔的感觉包围，怦然心动，为之迷恋。

　　窗外是幽兰深邃的夜空，转过头，璀璨的星星和一轮皓月与我深情对视。空气里弥漫着植物、花朵、菌类等春山特有的香气，除了几声鸟鸣和小虫的呢喃，再无其他。

　　安静地入眠。就在这一刻，我会想起玫瑰和更多热烈的语言：在这座奇异的五朵山上，我看到了踏实的自己，还看到了更高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