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冬

初 冬

江 燕

　　初冬，不只是时令的，更是一种婉转美妙的情绪。

　　初冬，大抵应该是这样的：细碎而昏黄的日光，透过老梧桐繁密的枝丫，斑斑驳驳地，散落一地，蓦然一抬头，一枚金色的叶片在眼前一亮，微风起处，它晃啊晃啊，眯着眼睛的你有种慵懒的倦意。

　　戊戌年初冬，作家雪小禅曾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发过一组图片，黄黄的光影里，她兀自静立，一堵赭红的墙，她什么也没做，就是站着，垂首而立，却是绝佳的风景。那时，我和女儿走在新乡市的街头，街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快要光秃的枝条却能遮蔽大片的天空。从新乡市回到穰城湍河岸边的家，前去探望病中的父亲，途中经过那条熟悉的河，经过那方熟悉的荷塘，虽已繁华殆尽，枝干却依然迎风挺立。

　　那顶风的枯荷，倔强的老梧桐，多像是我的老父亲，岁月蹉跎，依然如初般坚定。初冬，该是像我父亲这样的老人，经了风霜，经了沧桑，归于平淡，复返于自然。

　　己亥年初冬，有幸跟随市文联赶赴豫西南的杏山。这一趟赶赴，简单而真实的杏山，就在眼前铺展开来。冬日的杏山，不再绚丽多彩，不再硕果累累，却有着别样的美。丹江，紧绕在它的脚下，曲折蜿蜒，静静流淌。这时节，江面上雾霭沉沉，附近的山峦和村落若隐若现，水也瘦山也寒，别有一番韵味。

　　沿栈道迤逦而行，杂草丛生的山坡上，乌黑的天然石块，齐刷刷排兵列阵。杏山的千年古柏，枝丫上挂满了红绸带，它苍翠、遒劲，孤独、沉默，倔强屹立。就像是最近读过的《夏摩山谷》里的某个画面，因了长久的存在，那山那水那树那人都有了山谷的灵性。古柏之下，沉静而有些忧郁的我突然就被种种美好的情绪所充满：明亮、优美、喜悦以及温柔。杏山纪念馆，铭记无数杏山好儿女战天斗地的故事，汗水泪水抛洒在脚下的热土，他们心性纯良，精神抖擞，就像这千年古柏一样。沟沟坎坎，弯弯绕绕，光秃秃的枝丫横在眼前，拨开继续前行，暗灰色的岩石匍匐在路旁，倒像是给我们助威。偶尔遇见黄色紫色的零星野花，出其不意地探出头来，是冬日的杏山给予造访者特别的恩赐。

　　楚长城，断壁残垣，风光不再，剩下的只有这黑乎乎的石块和清冽的风，静坐在石块上，倾听风的诉说。凝视初冬的杏山，没有粉饰，没有矫情，纯朴、自然，满山遍地都是无尽的性情。

　　壬寅年初冬，疫情未散。银杏叶片在风中舞蹈，忽而秋雨袭来，零落一地，踩着一地的黄去做核酸检测，些许的无奈，更多的是无畏。

　　无由地，想起我爱的女作家萧红的《初冬》来。她说：“初冬，我走在清凉的街道上，遇见了我的弟弟。”这轻轻的一句终是抓住了我的心，我迷恋于它丰富的表达，就像我彼时或者此刻的心境。

　　初冬，不只是时令的，更是一种婉转美妙的情绪，浅浅淡淡，细细碎碎，婆婆娑娑。

　　初冬，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