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的老人

种花的老人

王育潮

　　夏天的时候，我搬到一个新的办公区。每次下楼，都会看到一个女人在办公楼与住宅楼之间小花坛中忙碌。

　　小花坛周边用各种争奇斗艳的盆栽围起来，里面则是姹紫嫣红的百日菊。女人戴着一顶宽大的帽子，穿着宽松的棉布衣裙，或是浇水，或是剪枝，始终忙忙碌碌。无数次碰面，竟从来没有看见过女人的容颜。

　　直到有一次我从外面回来，在花坛旁边逗弄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那个种花的女人。她细高的身材，厚棉布条纹长袖连衣裙很得体，手上戴着白色棉线手套，弯着腰不停地劳作。她手脚麻利，不时地将剪下的枝叶从花坛里扔出来。

　　看我在旁边观察她，种花的女人才直起腰，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吃惊地看到，这竟是一位老人！明媚的阳光下，她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闪着光，宽大的帽檐下露出一点褐色的卷发，一双深邃的眼睛干净明亮，看起来颇有些异国风情的味道。

　　她随手剪下三两枝菊花，递到我手里说：“回家插在花瓶里，每天换一次水，再把花枝下面剪下半厘米，保证十天都不会打蔫儿。”

　　我开心地接过来，笑着说：“谢谢你呀，屋里多了这两枝花，心情肯定不一样。”

　　种花的女人笑眯了眼。“我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花，瞧着这边有点空地就种上了。你看也没啥好品种，看着热热闹闹的就好。只要你不嫌弃，随时过来剪花。”说话时，女人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有段时间工作太忙，忽略了楼下的花坛。后来插在瓶中的菊花开始凋谢，索性取下扔进花坛旁的垃圾桶。

　　“这花也是楼下种花的老人给你的吧，这个办公楼好多房间都插有她给的花。这段时间她被送医院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正在收拾垃圾的保洁大叔盯着凋谢的花，忍不住感叹起来。

　　“她怎么了？”我心里一沉，急切地问。

　　“你不知道，她可是个苦命人呀，今年六十八了。下岗那年，男人就跟她离了婚，她带着儿子又嫁了个男人。可没过几年，这个男人又出了车祸，人没了，还给她留下前妻的一个女儿。她靠卖菜养大了两个孩子。谁知道刚把女儿嫁出去，儿媳娶进来，偏偏又得了乳腺癌。你看着她乐呵呵的，不知道哪会儿就没了。唉！说起来这也是个刚强的女人。”保洁大叔摇头感叹着。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花坛，努力回忆那个纤尘不染的身影。透过泪眼，我仿佛看到百花争艳的花坛中，老人轻轻地剪下鲜艳的菊花递到我手中，那花朵如一束小小的火焰，在我心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