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春长篇小说《律行者》第二章 @升学酒宴

郑长春长篇小说《律行者》第二章　@升学酒宴

　　编者按：

　　近日，南阳籍知名作家郑长春，继长篇历史小说《青台镇》《掉枪河传》问世后，又历经数年潜心打造的现实主义力作《律行者》，列入国家正规出版社出版计划，值得可喜可贺！

　　小说从一件冤假错案的突发开始，以弱势群体与公权抗衡寻求社会公平正义为主线，围绕着“严打风暴”徐徐展开：聪明漂亮的法学院女学生常梦虹，出生于父母感情不和的农家，因父亲酒后被诬杀人入狱而改变人生理想，她一边勤工助学一边拯救父亲，在帮父亲打官司过程中与律师结下不解之缘。为救重病母亲，她不惜“以身相许”向社会求助，引起许多男子的追逐，危急关头，风流倜傥的姚公平律师和一身正气的魏正义法官先后走进她的感情世界，从而演绎出一系列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故事。直到历经磨难和努力使父案昭雪，思想与业务都已成熟的常梦虹，经过慎重考虑，与一直误会却永不言弃的魏正义喜结良缘，让“公平永存、正义相伴”成为一代法律人追求真善美、抗争假恶丑的旷世传奇。

　　最后，作者用昂扬而深沉的笔调，向我们诠释了一个千古不变的真谛：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因故事可歌可泣，情节曲折感人，被评论界称为一部可读性强、包罗万象的“法律生活教科书”。

摄影：孔峰

　　第三天早上，天微微亮，常怀远和柳花明就起床了，他们赶快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墙角处，几朵芬芳的喇叭花开得正艳，张开了粉嘟嘟的嘴巴，喊醒了露珠，喊醒了草木。蝴蝶和蜜蜂似乎还没来得及光顾，它们就悄悄越过墙头，攀上篱笆，红的、紫的、蓝的，在潮热的晨曦中摇曳或歌唱。一阵阵鸟鸣开始从不远处的树林欢腾起来，仿佛要借着花的喇叭传递它们幸福的笑声。

　　小小院落里，一派惬意的鸟语花香。心情不错的常怀远把录音机里的一首《爱拼才会赢》声音调得老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柳花明一直在厨房忙着，锅碗瓢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混着响亮的音乐满院子回荡。常怀远把屋里屋外收拾完，就背着手，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衬衫，嘴里噙着一根带把纸烟，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心里在琢磨着什么。俗话说，备酒容易客难请啊。反正该通知的都通知了，能不能来就看人家给不给面子了。

　　听到外面的声响，常梦虹、常梦天、常梦蓝都不约而同地从梦中醒来。

　　村外的田间小路上已有了早起人的身影，这些勤劳的乡亲，每天早上起床后都会去地里转转，否则，就会觉得对不起一日三餐。庄稼是兵，主人是将军，这些农人每天的例行巡视后，回归的脚步才踏实安稳。经过自家菜园，摘几根黄瓜，若干豆角，一把苋菜，家里一天的饭菜就有了着落。村子里，不知谁家的烟囱冒出了第一缕炊烟，于是众多炊烟接二连三地升了起来。“碧穗吹烟当树直”，那一缕炊烟在无风的清晨，在村庄上空组成了另一片树林。饭菜的香引诱着太阳跃上树梢，一盆刚从地里掰回来的玉米，从锅里捞出来时还带着青须；一把自家菜园种植的青椒，炒上几个鸡蛋；一盘茄子豆角，配一碗南瓜粥，熨帖了农人们清晨的胃。让一颗简单而知足的心，在一柱炊烟里落定。

　　按照一家人前天晚上商量的计划分头行动。吃罢早饭，柳花明拿两盒烟急急忙忙找村里厨艺最好的王老五去了，顺便在村头菜地里再弄些菜；常怀远看看屋子里还缺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忙吩咐三个孩子赶快到左邻右舍去借。还有，屋里烟酒不多了也要赶快去村边代销点购买。一切安排好，他跑到厨房从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在盆子里洗了几把脸，就出去迎接客人去了。

　　常庄村离石桥镇政府很近，只有二里地，贾长安就在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带上礼金就走了。

　　走到村口，他被在此等候多时的常怀远迎了过来。两个人又是握手，又是拍肩，互相寒暄，非常热情。

　　到了家里，柳花明早已把酒菜准备妥当。

　　酒菜共备两桌：敞亮的堂屋里是男席，偏房里安排的是女席。每桌挤挤插插能坐七八个人。

　　招待客人要讲究的，最普通的是八碗席，俗称“八大件”，其中红烧条子肉两碗，每碗八片，以条子油炸豆腐代替的，称豆腐席；酥肉、丸子，二者为油炸面食，各一碗；丝条，主要是粉条、干豆角或海带；白菜各一碗，以变蛋、笋片、豆腐片组合的凉菜两大碗。不带酒为“干八碗”、带酒必有下酒菜，两荤两素四个盘或五荤四素九个碟子。先端出盘、碟喝酒，后端齐八碗、四盘馍再吃饭，先有长者招呼，同席的八人一齐吃其中的一碗条子肉，没人一片，再及另一碗，酥肉、丸子，以次面食，其他的可随意。加一大碗甜米或一大碗方块肉的叫“九顶十”，两碗同时加上叫“十碗席”，再加一大碗全汤叫“硬十碗”。另外每人一碗酸汤面叶。在常庄村，100个家庭能做出100个花样不同“八大件”，这都不是吹的！村上一些厨师能整出1000道凉菜，1000道热菜，百十种蒸碗，108道小吃，也早已不是什么新闻。凉拌冲菜、菜苔、土豆芽、变蛋、洋火姜醋、泡蒜地蚕子、瘦腊肉、血豆腐干、猪尾巴、卷肠、猪肝……任何一个会做饭的女人就能三两下炒出十个盘子八个碗。光干菜、腌菜、泡菜、腊味豆制品就能整出一桌子热菜。这就是常庄村人的“拿手戏”。

　　贾长安一进门，看到大家都在桌前高兴地坐着，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吃糖的吃糖，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只有男席正对门的那个位子空着，他知道那应该是给自己留的。

　　见贾书记进屋，大家立马笑着站了起来。

　　“这是咱镇上贾书记。”常怀远忙给大家介绍。按说，不用他介绍，大家都知道他这个贾书记。尽管有的没见过面，起码也会从别人嘴里听说过。这个贾书记那几年抓综合治理可是出了名的，手腕硬着哩。

　　“各位中午好，都来得早啊，我是贾长安，以后大家有我需要做什么的尽管开口。”贾书记也彬彬有礼，满面春风地给大家打招呼，挥着手让大家坐下。

　　对着门口的桌前，是一个空位。负责照顾客人的魏民生忙笑着迎过来，热情地挽着贾长安的胳膊说：“贾书记，你往这儿坐，这个座位是东家专门给你留的。”贾长安笑呵呵的，没有马上去坐，尽管他知道那是常怀远特意给他留的，但还是不好意思地环视一下众人，带着谦让的语气说：“我坐到这儿合适吗？要不……”

　　“你是咱老百姓的领导，平时很忙，也没工夫到家里吃个便饭，今天就坐这儿吧。你不坐，没人敢坐。”

　　贾长安还是没有轻易坐下，而是挪了一下身子，笑着示意空位旁边比他年龄大的老哥常怀玉来坐，常怀玉忙笑着说：“呵呵，这是专门给你留的，谁让你是咱女儿的干爸呢？大家一直等你落座，你就不要推辞了。”

　　“那好，那好，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听东家的安排。”贾长安习惯性地用双手在脸上搓两下便坐下了。

　　“这就对了，入乡随俗嘛。”常怀玉笑呵呵地握了握贾长安的手，以示赞扬和恭维。

　　贾长安坐下来轻轻咂了口茶，朝一直在站着招呼大家的常怀远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也赶快找个位置坐下，然后望了一眼紧挨魏民生坐着的小个男人，顿时不屑的眼神里泛出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憎恶，他知道此人叫惠计划，在镇政府大院和打过几次交道，但一直不知道他跟常怀远是什么关系；坐在自己右边的魏民生他认得，因为跟常怀远搭班子做村主任，经常在镇上见面；胳膊左边的秃顶男子常怀玉他没见过，但早就听说过常怀远有一个在部队当官的哥哥叫常怀玉，刚刚转业到市纪委当副书记，他通过面相和衣着打扮，便断定身边这个很有领导派头的人就是常怀玉。

　　趁着还没正式开席，负责照顾客人的魏民生离开桌子，眉开眼笑来到贾长安和常怀玉中间，郑重其事地向贾长安介绍说：“贾书记，这位就是咱高支书的哥哥常怀玉，现在是咱市纪委……”

　　贾长安忙把手伸过去把常怀玉往自己座位上拉：“哦，哦，常书记，我知道，听怀远支书多次说过，您刚转业到咱老家，这是好事啊，还是请常书记老哥坐这里吧，您是大领导，应该坐这儿给咱主持工作哩！”

　　常怀玉忙起身，拍拍贾长安的肩头示意他坐下：“贾书记，你不要客气，都是自己人，随便坐，你跟怀远打这么多年交道，亲兄弟一样，以后家里还得靠你给他帮助和支持哩，你就坐那儿吧！”

　　常怀远和魏民生也附和着说你就坐那儿吧，别再客气了。

　　贾长安这才边躬身向大家点头致谢边轻轻地坐下来。

　　魏民生边给他倒茶边问：“嫂子咋没来？”

　　贾长安轻轻咂了一口水说：“本来想来的，这么大的喜事，她干闺女考上大学了，她这当干娘的要来祝贺的，偏偏前几天老岳父病了，她得去伺候几天。”

　　魏民生哦了一下，一脸凝重，微微点了点头：“是啊，人上年纪了身体要紧，嫂子是个孝顺女儿，应该照顾，这是咱当儿女的责任嘛。要紧吗？过几天我和支书一块去看看！”

　　贾长安边说没事没事，边把脸对着常怀玉说：“老哥回到咱家乡好呀，叶落归根嘛。”

　　常怀玉见酒菜上齐，边点头说应该这样应该这样，边给酒壶里倒满酒递到贾长安面前说：“老弟提议吧，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等你讲几句呢。”

　　贾长安轻轻抬了一下身子把下面的椅子往后退了退说：“今天这个场合，还是由咱大学生的父母提议吧，因为他们培养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贡献不小哦——常支书，你说你是不是该代表全家说上几句？”

　　“我……我……这个……贾书记你知道，我这个人平时不太会说话，还是你来吧。”常怀远忙站起来，语气明显有点激动，情不自禁带头鼓掌邀请贾长安，“请贾书记给咱讲几句！”

　　“好，好，真是盛情难却啊——”贾长安看实在拗不过，习惯性地扒开手脖看了一下表，然后捏着一个酒杯站起来，“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这样吧，这个……干闺女梦虹能够从成千上万人中脱颖而出考上名牌大学，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儿，不仅是咱常庄村的骄傲，也是咱全镇的自豪，这既是她个人努力奋斗、刻苦学习的结果，也是父母、老师精心培养的结果。现在，承蒙亲朋好友的抬爱，我代表镇党委、政府给各位敬杯酒，祝贺梦虹金榜题名，希望继续努力奋斗，早日成为国家栋梁！来，干杯”

　　“干杯！干杯！”大家呼啦啦站了起来，碰杯声、祝福声、喝彩声顿时响成一片。

　　贾长安敬完酒刚坐下，一脸憨厚的常怀远便搓着手招呼大家说：“因为屋子地方小，没喊那么多人，能来的都是咱挚厚关系，就坐这两桌，那边是咱女同志坐，这边嘛就咱这几个大老爷们，大家都是自己人，招呼不周也不要见外，一会儿让梦虹呢给各位敬个酒，也表表心意。”

　　“好，好，这样就好！”大家连连鼓掌叫好。

　　“爸……我不会喝酒。”梦虹马上从旁边桌前站起来，低着着头，面向大家，一脸娇羞地对爸爸说。

　　“我的小棉祆，你先坐下，别担心嘛，我刚才说的是让你给大家倒酒，又没让你喝，看你急的，我知道你没喝过酒，一沾酒就脸红，不过，你看看，今天能来给你贺喜的，都是咱最亲的人，多少年才有这样一次呢？有些人想让喝他喜酒还没资格呢？大家说是不是哦？”

　　“那是，那是。”常怀玉眼光明烁，羡慕地朝着坐在身边不停嗑瓜子的儿子常梦龙肩上拍了一下，“听见没？说你呢！以后要向你妹妹学习！”

　　“知道啦，老爸，这话你都说多少次了，我耳朵都快长茧了。”常梦龙甩着酒红色的头发撇撇嘴，冲着对面桌上的那个描眉涂唇的女孩吐了一下舌头，“小婧，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人们立刻把目光转到那个打扮性感的女孩身上，只见她穿着一身名贵套装，故作矫情地从白色挎包里拿出一个小镜子照了照，笑而不语。

　　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贾长安眼睛一亮，转过身惊喜问道：“这么出众的小美女，咋没见过？谁介绍一下！”

　　“小婧，你就自己来吧，行动迅速，大家都等你呢。”常梦龙嬉皮笑脸望着她，“大家都别见怪，我女朋友洪小婧，面见过大世面，有点害羞哦。小婧，你平时能说会道，咋这会儿掉链子了？”

　　“你能长几个嘴呀？咋一直闲不住！赶紧嗑你的瓜子吧，我想说的，你不都替我说了么？”洪小婧噘着小嘴，伶牙利齿地顶了他男朋友一句。

　　“哦，哦，”常梦龙边嗑瓜子边头点得跟鸡子啄食一般，“你说的对，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时间都看大家了，我听老爸的话，向妹妹学习。”

　　哈哈！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我的好妹妹，祝贺你，人生四大喜事，你已经占了一个，下一步争取大学遇故知、洞房花烛夜哦。来，哥敬你一杯，我先喝为敬，你可以茶代酒。”常梦龙不亏是他爸的徒弟，见人能说会道，好像啥都懂，端起满杯白酒，痛痛快快一饮而尽，真是说话办事毫不含糊。

　　看到常梦龙、常梦虹兄妹两个痛快对饮，坐在那边的洪小婧急了，委屈地低叫道:“常梦龙，我也想喝，你光记着陪别人，也不陪我。”

　　“我陪你喝酒还少么？今天是我妹妹的金榜题名酒，你不能喝，喝醉了谁开车？”常梦龙满脸通红，又对着常梦虹自斟一杯，“妹妹，好事成双，我再代表你未来的嫂子向你表示祝贺！”

　　“谢谢哥，你也少喝点。”常梦虹不好意思地又以茶代酒往嘴里抿了一口，然后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个好像吃醋了的洪小婧，轻轻拍了一下常梦龙的胳膊，“你赶快去招呼我未来的嫂子吧，别让人不高兴哦。”

　　常梦龙朝梦虹笑了笑，嘴里嘟囔着，一步三摇地走开了。

　　接着，常怀玉、魏民生代表东家依次给在座的各位敬酒。

　　酒过三巡，柳花明端着满满一杯酒，像个害羞的小姑娘，恭恭敬敬地走到贾长安面前，嫣然一笑：“亲家，欢迎你大驾光临，今天是女儿梦虹的升学喜宴，我代表全家给你敬杯酒，谢谢你这些年对我们全家的关心和照顾！”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都是自己人！”贾长安忙站起来，接过酒杯很好爽地喝了，然后眯着笑眼，带着十分关心的口气，小声说：“你少喝点！”

　　“平时我都没喝过……这不是你来了嘛，我才破例……”柳花明红着脸，害羞地躲避着贾长安的眼睛。

　　贾长安醉心一笑，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常怀远迅速拿着一个酒瓶过来敬酒，便强挤出一抹笑容说：“不好意思哦，这酒劲儿挺大了，几杯就上头了。”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领导的酒量，别人知道不知道我还不清楚？那应该是海量！”常怀远把杯子斟满酒，恭维地递到贾长安的手上。

　　贾长安接过酒，准备给常怀远碰杯，可被常怀远婉言谢绝了：“我有高血压，刚动过手术，医生交代不敢喝酒！”

　　贾长安一看常怀远滴酒不沾，也没了雅兴，便把酒杯递给坐在身边陪客的村主任魏民生说：“你就替老高喝一杯吧，你的酒量我知道。”

　　魏民生当了多年的村干部也真识眼色，见贾书记敬酒，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接过杯子：“感谢领导厚爱，我也不能多喝，平时嘴笨也不会说什么，只希望你到咱们常庄村一定要吃好喝好。”

　　贾长安看魏民生很谦虚也很实在，便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咱农村干部哪个没半斤酒量？这都是工作需要嘛！”

　　“谢谢领导理解，咱农村人就这样，遇到事儿不喝两杯心里总过意不去。我和咱支书酒量都不行，你多谅解。”魏民生看贾长安已喝得脸红脖子粗，忙握着他的手一饮而尽。

　　“哪里哪里，大家在一起，就是为了高兴和热闹，来，咱两个再碰一杯！”贾长安很兴奋地给彼此杯子田满酒，然后高高举起来。

　　魏民生担心他喝多了，但看他正在兴头上，也不好意思阻止，只好端着酒杯奉陪到底。

　　“来，怀玉哥，我敬杯酒，您不知道，咱底层老百姓可怜呐，俺五星村胡治安任村支部书记以来，利用职务之便，以权谋私，让其同村表弟张炳奎担任村监委会主任和治安员，狼狈为奸，合伙贪污贿赂、虚报冒领、欺上瞒下、吃拿卡要、弄虚作假、借助上级扶持项目大肆敛财，不仅私吞修路补偿款、套取民政补贴资金、苛扣农民征地补偿款、巧立名目套取国家项目款等上百万元，而且非法破坏耕地20余亩，所得钱财全部装进自己腰包。还有去年村上遭受自然灾害，政府给村上拨款10万元，胡治安给全村七个组发了7万元，剩余3万元不知去向。我多次实名举报，历经一年多，不知为啥至今没有得到公正、合理、信服的答复。主要是上边领导纵容、包庇村支书，致使3个村的农民有理无处讲、有冤无处伸，希望纪委对这样的‘苍蝇’干部出重拳予以打击！”惠计划不知犯了哪门子邪，手捏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常怀玉跟前，借敬酒之际，毫无遮掩地说起了村上的糗事。

　　常怀玉一看惠计划喝多了，站起来心不在焉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市上马上要整顿了，不要急哦。”然后端着酒盅招呼在座的各位，“借花献佛啊，大家喝酒喝酒！”

摄影：孔峰

　　贾长安没等常怀玉说完就一饮而尽，然后脸红脖子粗地说：“高书记，今天借这个机会给您领导汇报一下，你不知道哇，咱这基层干部真是干啥都不容易，就说我吧，先后在几个乡镇工作过，当过一般的乡镇副职，也当过五六年的乡镇长，如今当党委书记也两年多了，可是现在我却越来越困惑，作为乡镇党委书记，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点什么，能干点什么，怎么一点乡镇党委书记的感觉也找不到了。我知道，为官一任，要造福一方，抓发展是自己的天职。问题是怎么抓，抓什么。作为乡镇一级，手中有什么配置经济资源的手段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调不动；而且在理论上，好像这也不是基层政府的职责。”他越说越激动，乘着酒劲简直口若悬河，“有人说，基层政府的职责是创环境搞服务，要结合本地现有的产业和条件，通过服务扶持的办法来促进发展。可是，我又实在不清楚乡镇，能够给农村的能人们提供什么样的服务。小老板普遍反映缺钱，可农信社并不看着我书记的面子，就轻易的给贷款；农民种的葡萄苹果卖不上价，可这市场经济，也不是我书记要提价就提价。开开会喊喊口号，这个乡镇干部很在行，可是管什么用呢？”

摄影：孔峰

　　常怀玉看大家都带理不睬地边往嘴里夹菜，边俯首窃窃私语，想扭转贾长安的话题，但又不好意识打断他，怕有不礼貌之嫌，那样会尴尬，便大声招呼他吃菜，言外之意是想堵住他那张满口跑火车的嘴。

　　贾长安好像听出一些意思，忙停下话头，摇摇晃晃站起来，醉眼朦胧地说：“向领导学习，我也学学借花献佛，谁是花谁是佛，快，快……给我倒……倒上，酒、酒，酒在哪里？”

　　常怀玉用力把他摁在座上，趁机扭转话题，带着关切的口气问梦虹今后有啥打算，梦虹爽快地告诉他将来想当律师。

　　常怀玉刚想说什么，不料贾长安却抢先一步接上了话头：“律师好，律师好，我要不是当书记也去当律师了，西装革履，车来车往，受人尊敬还有钱花，多舒服啊！”

　　“舒服个屁！你都不知道吗，生活中的很多律师，其实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光鲜，他们为了办一个案子，经常在看守所门口暴晒或被雨淋，多少次被司法人员驱赶呵斥和冷嘲热讽。”惠计划趁机插上一句。

　　“你说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有点偏激。他们是很辛苦，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但他们是一群有良知、有担当、有智慧的侠客，敢于跟公权较量，能够用法律之剑维护社会行为规范，这些你能做到吗？能够当律师的人，应该都很热爱这个职业，因为这个职业能给他们带来经济自由、人身自由还有思想自由，既可以让人独善其身，也可以兼济天下。”坐在女桌的姑姑常怀云也忍不住开始发表意见了。

　　“梦虹呀，你听伯伯一句话，将来要是有机会还是尽量拿个公家饭碗，当官好哇，当官你就能办到很多外人办不到的事！律师算个啥？打个官司不得全看法官的脸！你真要有本事，毕业了就出来了当个法官或检察官，我看哪个都比律师体强，有权有势，又风光体面，关键是没人敢欺负啊！伯伯是过来人，说的可都是实话，毕竟你是女孩子嘛，找工作就跟找男朋友一样，最好找个有安全感的。唉，不是我说话太直，当律师呀，实在是太操心太辛苦了，表面上看像那回事，实际上都是一肚子苦水啊，哪有高高在上的法官舒服？”常怀玉摆出长辈的架势娓娓道来，“犯法就是犯法，直接根据刑法依法判刑就是了，还用得着律师绞尽脑汁寻找法律漏洞为其开脱吗？还有，那么多做尽坏事、十恶不赦的人在法庭上都有自己的辩护律师，这不是明摆着鼓励犯罪吗？他们用这种助纣为虐的行为告诉你不要怕，作恶就是了，被抓了还能请律师为自己辩护，万一被判无罪了是吧？律师这个职业唯利是图的多，本着良心为民的少，所以我觉得还是最好不要当律师。”

摄影：孔峰

　　“常书记说得对！”一直坐在那里喝闷酒的惠计划握着酒杯随声附和着，“其实，律师这个东西就是为有钱有势人服务的，是借法律之名为作恶者开脱罪行的讼棍，别跟我说什么这案件那案件的，现实中平头老百姓打官司怎么可能赢得了有权有势的？也就偶尔出一两个为老百姓说话的，大部分不都是在有钱有势者们服务吗？前两天王富豪猥亵幼女案还有律师为他做辩护，还说什么有良心的律师就是如此，我呸！”

　　常怀远喝了两杯酒面红耳赤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儿看到哥哥关心起女儿来了，心里倒也热乎乎的，在旁边一直陪着笑脸，头点得跟鸡子啄食似的，不停地说那是那是。

　　常梦龙看到大家都在听老爸的高谈阔论，手里抓个鸡腿也来凑热闹，一脸诡秘地附耳对常梦虹悄声说：“梦虹，别听我爸的，都啥年代了还是老眼光，他就不知道现在律师多吃香，收入高、人自由，出去了吃香的喝辣的，多舒服！”

　　“吃，吃，吃，吃你娘个腿，胡说八道，满嘴放炮，大人说话你少插嘴，一边去！”常怀玉冒着满嘴酒气，劈头盖脸地训起儿子。

　　常梦龙一看势头不对，忙啃着鸡腿跑开了。

　　“不好意思，喝了两杯酒，把话扯远了。”常怀玉谦和一笑，“都怪我平时忙，没把娃们教育好，见笑了，要是他能像他弟弟妹妹们那样听话我都省心多喽！”

　　常怀远脸上笑呵呵地说娃们还小着慢慢来，然后把酒瓶递给梦虹说：“别光站着听，要给你伯伯倒酒，你伯伯都是过来人了，常跟外面打交道，社会阅历广，说得好坏你都要听，都是为了你们以后好啊！”

　　梦虹接过老爸手中的酒壶，小心翼翼地斟了满满一杯酒，恭恭敬敬地送到常怀玉手上，说：“伯伯说的有道理，侄女我记住了，今后还得您多指点！”

　　常怀玉忙弯腰接过酒，不停地说着一家人别那么客气，然后挺直腰杆，满面红光地站在桌前满口酒气地招呼大家：“来来来，大家一起干杯吧，都喝完，我监督着！”

　　话音一落，几个杯子便“咣当”碰到一起，大家异口同声地干干干都一饮而尽。

　　“梦虹，壶里酒没了，赶快再打开一瓶。”已经似醉非醉的常怀远扯着嗓门高叫着，完全没了刚才的矜持和稳重。

　　唉，这些男人啊，一喝酒就都现出了原形，男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哐啷”一下打开瓶盖，一股浓香的酒气扑面而来，好香啊！常梦虹轻轻地闻了一下，顿时有种如痴如醉飘飘欲仙的感觉袭上心头，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喝酒呢！

　　美酒虽好，但她却从没喝过一口，不是她不能喝，而是她实在不想喝，尤其是一闻到那刺鼻的酒气，她脑海里就会立马闪现出过去爸爸喝完酒在家耍酒疯、跟母亲斗气的瞬间。她记得有一次，爸爸喝多了，大白天回到屋里就把母亲按到床上撕扯裤子，被反感的母亲一把推了过去，没想到母亲用力过猛，老爸一头撞到了衣柜棱上，当场头上鼓个大包。恼羞成怒的爸爸急了，不顾疼痛，像个疯狗似的扑上来，一把扯掉母亲的衣服，把她按在地上狠狠地发泄了一通。一向任劳任怨的母亲受到欺辱后，像头被激怒的狮子，一脚朝他裤裆踢去，父亲大叫一声，口吐血水不省人事。村医来了，大骂一声：“这是搞的什么事！”然后让人把他送到县医院抢救才保住老命。多危险啊，简直把人丟尽了！这些情景，常梦虹想起来就恶心，以致她后来闻到酒气或在外看到那些喝得东倒西歪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她想不通，为什么很多人对那麻醉神经的酒精那么感兴趣，为什么已经喝得胃出血了还要再喝，喝喝吐吐，那不是找死吗？喝美了惹是生非，难道他们不知道酒是穿肠毒、色是头上一把刀吗？唉，人啊，如果不自律，任其放纵，真的跟动物没啥区别了。一些人因酒招祸，实在是报应！

摄影：孔峰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酒足饭饱，大家一看天色不早，便纷纷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