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至,不由得想起早年间家乡冬日里的火炉。
东北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家家户户屋子里都有一个取暖大火炉,最早的印象是,用黄泥土坯或砖砌成的那种,大约九十公分左右高,炉子砌在屋子的中央,几个铁皮炉筒子用拐脖连接在一起,先伸向房顶,盘旋半个屋子,最终从窗户探出屋外。吃过早饭,大人们就开始生炉子了,烧炉子是个技术活,这个技术每次都由老爸掌握。老爸每次引炉子之前,把一些玉米芯先塞进炉子里,但不能塞满,塞满不通气,火引不着。只塞下三分之一,留一点空余。然后用一些玉米杆叶子或者废弃的塑料纸引火,待火着起后,再慢慢地往里面填柴火。炉子慢慢变热,烟火顺着炉筒子飘向屋外,只消十几分钟,屋子里便很快暖和起来。孩子们围着火炉而坐,烤着手,说着笑着,等着炉膛里的红薯出炉。那特有的似焦非焦的香味开始越来越浓时,孩子们就开始在炉子里疯抢了。
作家朱自清在他的文章《冬天》白描了三个记忆,一个是叙述童年他们哥几个在父亲的陪伴下冬天围着小洋炉子吃热腾腾的白水豆腐的情景,小洋锅”白水煮豆腐,热腾腾的。水滚着,像好些鱼眼睛。二是他回忆有一年的冬天,他和两个朋友月夜泛舟西湖的情景,皎洁的月光,“软软的水波”,淡淡的山影,浅浅的微笑,这一切,虽时隔多年,作者却记忆犹新。而最令作者难忘的是有一年冬天他们一家四口住在山城台州的情景,寂寞山城中妻儿天真的微笑,作者一生漂泊,居无定所,但即使客居他乡,生活在寂寞的山城,有了妻儿天真的微笑,冬天也“老是春天”……作者在文末说“无论怎么冷,大风大雪,想到这些,心上总是温暖的。”
我小时候的冬天不像朱自清童年那样单单吃白煮豆腐,我们吃的有白菜炖粉条、酸菜炖冻豆腐、醋溜大白菜。一盆刚出锅的白菜炖粉条,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热气氤氲。一人盛一碗,一家人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围着四方桌吸溜吸溜的吃着,咬一口玉米面大饼子,吃一口自家腌的萝卜、大蒜咸菜,脆生生的满口生津,唇齿留香。屋外飞雪连天,屋里炉火正旺。大火炉里的干柴劈啪作响,跳动的火苗发出的红光映亮了墙壁,炉盖上放的玉米粒,随着炉火的升温,啪啪的满屋子乱蹦,我们兄妹几个放下饭碗,乐呵呵地满屋跑着捡拾蹦爆的玉米花。普普通通的土胚屋里,充满了温馨与幸福。
我的小学和初中是在老家农村读的,冬天里的教室很冷,玻璃上结满了一层层的冰花,屋檐下吊坠着雨帘般的冰棍。为了取暖,每个教室里,在讲台一旁的位置用黄泥土坯搭一个倒扣大铁锅的火炉。生炉子用的柴火是我们每个同学从家里带去的玉米杆、玉米芯、山上采摘的松塔。临近冬天,小伙伴们会相约去山里,捡一些松塔,生炉子用。每次,一大早就出发,带上必备品,几个人相伴而行。山中的松树,大都是多年的老树,经年累月,厚厚的松针新旧叠加,踩在上面松软得很,松球果遍地都是,捡起来很容易。小伙伴们灰头灰脸地爬上爬下,临近日落,每个人背着一袋子松塔往回赶。炉子里填进松塔,很快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教室里散发出松针独特的香气。
生炉子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每天早上值日生提前半小时到学校负责生炉子,有些同学生火找不到窍门,等我们赶到学校的时候,满屋子烟,生火的同学灰头土脸的正拿着本子用力地煽着,呛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这时候,几个同学立马过去,三下五除二的帮忙,炉火很快就火苗乱窜了。因为教室比较大,再旺的火也不能烧热整个教室,离炉子近的烤的脸庞热烘烘的,坐在后排离炉子远一点的,冷的直跺脚。有的同学就拼命地把桌子往炉子的方向拉,曾经挤得同学棉袄贴上炉筒子泛着火星,露出棉花,逗引得大伙哈哈哈的笑着。只要下课铃一响,大家会一拥而上,围在火炉四周,暖手暖脚。大铁锅被烧得红彤彤的,我们一边搓手,一边跺脚,围着火炉,打纸炮、弹玻璃球、下棋......寒冷冬季里的火炉,给我们贫瘠的童年岁月里,注入了生命的温暖。
寒冬已至,大雪纷飞,坐在空调屋里,我常怀念往昔冬日里的火炉,那是亲情凝聚的美好时光,是友人小酌的唇齿留香,是共叙衷肠的人生况味,是物我两忘的岁月静好。
编辑:杜增波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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