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忆一树花

且忆一树花

张振丽

　　早起的习惯，已延续了多年。

　　早起习惯的养成，源于小时候。记得小时候，我的耳畔常常回响着父亲说的两句话，“一日之计在于晨”“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那时幼小，还未懂得这两句话的含义，但身为教师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悉心地给我解释了它们的意思。

　　父亲，是一个有着浓厚书生气与文人气质的儒雅男子。除了教书，他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闲暇时，他不是在侍弄观看我家房前屋后的花草，就是伏案写东西。那时的我，并不懂父亲在写些什么，只是觉得父亲是与众不同的。

　　父亲常常沉默，但性格却很好，对母亲和我们兄妹三人是极温和的。记忆中，他从未和母亲置过气。记事后，他们仅有的一次争执，也止于母亲掷过来一把弟弟常抱在怀中的小椅子，而父亲刚好接着，又微笑着放下，柔声安慰愠怒的母亲。

　　记忆中，父亲是几近完美的男子，睿智沉默，温和良善，知书达理。这些印象，一直到现在仍是如此。如今，父亲虽已逝去二十多年了，但脑海中关于父亲的印记，却一直清晰如昨日。

　　也许是源于遗传，也许是源于父亲对我从小的耳濡目染与潜移默化，骨子里的一些忧郁，与父亲很是相近，也喜欢花草，也喜欢在闲暇时，蜷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写一些文字，也喜欢静默。

　　因了早起的习惯，得以让我邂逅了许多生活中细微的美好。因了早起，我感受过第一缕晨曦的温柔，听到过早起鸟儿清越的歌声，看到过伏在树干上的蝉的慵懒模样，闻到过晨风中氤氲的花香，触摸过晶莹闪烁的露珠，偶遇过孑然独立于水中央的白鹭，穿越过迷离的浓雾，接住过飘落掌心的黄叶，品味过飞落唇上的雪花……

　　因了早起，平凡岁月里，无数美丽的点滴曾与我相遇。

　　半个月前，日日走过的花圃中，不经意间有一树花，已繁花满枝，每一枝的枝头上，都闪烁着将开未开的花朵，那么鲜艳，那么明丽，那么文雅，那么含蓄。望着它们俏丽的姿容，嗅着它们发自内心的芬芳气息，觉得人生最美的风景，也莫过于此。

　　每一朵花，都是有生命有感情的。它们从小小的花蕾长成含苞待放，从青涩到明媚，历经了多少风雨，经历了多少努力？它们为欣赏的人儿而开，为一双双纯净的眼眸而开，为一颗颗纯良温暖的心而开。“与一树花相望，虽默然不语，心中却盈满爱意。卿，倾尽颜色，我，付尽深情……”我是何其幸运，能够在它最美的时光里，与它相遇，得以欣赏它的美丽。

　　因琐事羁绊，已有几日未专注于它的美丽了。在一个微雨的清晨，目光再次去寻觅那树嫣然时，却发现花已渐次零落。一声叹息，心中一阵怅然……

　　转念间，又平复了许多。世间哪有恒久的美好，在它最美的时光里，与它相遇过相惜过，便是好的，便是珍贵的。明年的它，仍会再绽芳华，不过是暂离罢了。暂离也是好的，恰当的时间遇到过恰当的风景，无处安放的灵魂，从此有了皈依，暂离也就成了永念。岁月里，那些它给予的清新与美好，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去，相反，它们会慢慢固化为心念里的桃花源。

　　站在花树下，静立在它的树荫里凝望远方，蔚蓝的天空中，有白云闲适地飘过，有柔柔的风轻拂面颊，忽觉这天光云影，这风情，如此熟悉。恍惚中，记忆中的某个情景，再次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