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记忆
张天星
6月6日(农历五月初八)是芒种。
芒种,字面意思是:“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所以,“芒种”也称“忙种”,即忙着收,忙着种。不光收和种,还有田间管理。夏熟的作物要收获,夏播秋收的作物要种下,春种的庄稼和蔬菜要管理,收、种、管交叉进行,所以芒种时节特别忙碌。正如白居易《观刈麦》诗云:“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农谚讲:“收麦如救火,龙口把粮夺。”这句谚语形象生动地说出了收麦的紧张情形。麦子熟了,种麦一季,收获一晌。怕下雨,怕辛勤一季的努力汗水付诸东流,于是抢收,抢脱粒,抢入仓。
金黄的小麦入进仓房,农人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我清楚地记得幼年时芒种季节的紧张。吃罢晚饭,父亲就蹲在院里,凑着月光,“嚓、嚓、嚓”地磨镰刀,他把一家人上地割麦的镰刀都磨出来,供第二天早晨使用。那时候没有收割机,全是用镰刀割。
我小时候也下地,能干多少是多少,农村学校一到芒种节就放麦假,帮助大人收麦。我割一米地就伸腰喊腰疼。队长吴大叔说:“快割吧,小孩子哪有腰呀。看你王哥和王嫂,快割到地头啦。”
我忍着疼又朝前赶。割一段时间,我又喊:“我的镰刀呢?谁拿了我的镰刀?”
队长闻声过来,看着我说:“镰刀不在你腰里吗?”
“哦,你不是说小孩儿没腰吗?”
队长笑了,大伙都笑了。队长说:“咱村娃儿们就你最捣蛋,长大说不定能干大事儿。”说得我心里美滋滋的。
说归说,闹归闹,我挺佩服邻居家王哥王嫂的,他们两口子是俺队的割麦状元。大家割两垄,他俩割三垄。在地里割麦,像运动场上百米赛跑那样,一会儿工夫,他俩将大伙儿远远甩在后边,于是麦地里形成了你追我赶的局面,我们农村叫“暗较劲儿”,这是队长最高兴看到的局面。不过队长是好队长,他奖勤罚懒,王哥王嫂总是得到比别人多的物质奖励和精神鼓励。
说起来,割麦状元还闹过一次笑话。王哥王嫂是芒种节前刚结婚的新婚夫妻,新媳妇高大利亮白,世界找不来,是邻村的劳动能手。那年刚结婚正逢抢收麦子。俺村东地一马平川,一色“和尚头”好麦,地垄长,麦子熟九成了,队长说:“今年就先从东地开镰。”
王哥王嫂攒足了劲,要拿割麦头名状元。农村的早晨是从“吃杯茶”鸟叫第一声开始的,那时候也就是四更近五更时分,天还黑着。王哥王嫂相拥而眠,美美地没听到“吃杯茶”的叫声,却听到吴队长震耳欲聋的上工钟声。两个人急忙穿衣起床,脸都没洗,拿着镰刀就朝东地跑。状元毕竟是状元,王哥王嫂一直领先,我们从后往前看,也分不清哪个是王哥哪个是王嫂。一直到日上三竿,队长说:“收工啦,回家吃饭。”大家才直起腰,从地里朝大路走。
我忽然发现王哥穿条蓝底儿白花的女裤子,王嫂穿着王哥的蓝布裤子。我大声说:“王哥、王嫂,你俩裤子穿错了。”
大家随着我的喊声,目光齐刷刷聚焦到王哥王嫂腿上,然后哄堂大笑。王哥王嫂一溜烟儿往家跑,跑得比兔子都快。
事后,我写首打油诗:“吃杯茶鸟叫连声/割麦起个大五更/王哥王嫂争状元/男裤女裤分不清/割麦地里笑王哥/王嫂脸羞红彤彤。”这诗是我十一岁时写的,算我的处女作,上了俺生产队里的黑板报。
现在好了,芒种节也忙,但繁重的体力劳动已被科技生产力所替代,一百个王哥和王嫂也扺不过一台中型收割机,但历史岁月里的美好记忆却永远不会忘记!
编辑:徐冬梅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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