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
于 杭
风吹麦浪,大地金黄。
六月的阳光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曾经青葱的大地,麦子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黄了,黄得一望无际,黄得让鸣叫的鸟雀坐卧不安。
麦子黄了,大地就再也不像大地了。它仿佛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令人兴奋的力量,精气神一下子就提升上来了。坐在城市某个房间或某扇窗户、某张桌子前的我,在这个时候也突然坐立不安起来,开始像农民一样关注天气,关注风向,关注起伏的麦浪如何走向一个满意的收成。
总想瞅准机会,伸长脖颈向高处看看,向远处看看,向曾经是家的村子的方向看看。总想看看那起伏的麦浪深处,曾经埋伏的童年和麦收时节父老乡亲们腰酸背痛汗流浃背的身影。只可惜窗外喧闹的广场舞和越来越多的楼群,遮蔽了我的双眼。你如果不走出已经被城市化包围了的视线,不走向你梦里深处的田垄,不走近那扎人又喜人的麦浪,你就无法感受到大地的颜色。
在田垄与田垄之间,在村落与村落之间,在空旷与空旷之间,绵延不断的金黄的麦田与六月的阳光热烈碰撞,在盆地深处溅起大朵大朵的麦浪,把六月的大地渲染得一片金黄。
太阳在天上,我小心地走在乡村的路上,心怀憧憬却又有些忐忑不安。每个麦收时节都要回一次老家的脚步,却每每又多了一份近乡情更怯的害怕。害怕村口遇见相见不相识的儿童,笑问“客从何处来”;害怕遇见久违的儿时玩伴与年迈长者,害怕听见他们问到收成时自己答非所问的恐慌;也害怕老家门口再也见不到妈妈倚门相望的目光。她早已长眠在麦田的深处,长满蒿草的坟墓成了麦田深处凹陷的眼睛……
虽然我与童年只隔了几十年的距离,虽然我与故乡只隔了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鸡犬之声相闻”的故乡,却早已相忘于江湖。当我染霜的鬓发和滚滚的麦浪相遇的那一刻,我立马回到了童年的深处,回到了故乡的心房,听到了大地深处咚咚作响的心跳。也许,不论我的脚步走多远,我的根系还在家乡的大地深处;也许,我的一生都走不出这金黄的麦浪;也许,我就是一粒小麦的种子,早已淹没在这麦浪的深处。
家乡在城市的边缘,在南阳盆地的底部,没有起伏的山,也没有曲折的河,有的只是平平整整的大地。所以,看到的麦浪就更加一望无际一览无余。麦田里没有风,有的只是一阵又一阵的热浪。热浪有些香,有些甜甜的腻,这是麦子就要成熟的味道,是厚实的、宽阔的芬芳,是季节对大地的呼唤,是泥土对耕作的回响。
是的,麦子黄了,该开镰了。
庄稼人望着这金色的大地,掐一个麦穗,眯起眼睛,张开嘴,用手搓搓后对着阳光吹走一片麦芒,把饱满的麦粒塞进嘴里咀嚼得有滋有味。新麦的香味,很快就会弥漫成一个村子的一日三餐。
在过去,每年的麦收对于庄稼人来说就是一场硬仗,是一场体力与时间的搏斗,一场精力与天气的赛跑。那一望无际的麦浪,必须经过农民们一次次弯腰,一手薅住麦子,一手拿着镰刀,一把,一把,又一把……多少人起早贪黑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才能让滚滚的麦浪走进丰收的粮仓。现在,你站在这麦浪的边缘,根本无法估量先辈们已在这麦浪起伏的深处,留下多少滴着汗水的脚印……
好在,现在是机械化时代了。过去半个月的麦收,现在在联合收割机的轰鸣声中,像给大地剃头一样,半天工夫就麦罢了。“解放了农民,就是解放了生产力”,真的不是一句空话。只是不知道,这些新型现代农民,在吃上新麦的那一刻,还能不能品出过去麦香的味道?
走着,想着,看着……不知不觉就走进了麦田的深处,弯下腰重复起往昔收割的动作,麦芒扎得浑身痒痒的。抬起头来,沿着麦田平面向远处眺望,无边的金色跳荡在你的眼前,灼热的阳光燃烧在你的面前,它们在召唤,召唤我走进回忆,我仿佛迫不及待要去寻找那把挂在屋梁上的早已生锈的镰刀……
编辑:徐冬梅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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