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深树巅
袁荣丽
早春的气息本来就是甜香软腻的,若兼有鸟鸣在演奏清晨的乐章,那必是一个明媚的日子了。
老家院门口种了两株白玉兰树,十几年的寒暑交替,早已亭亭如盖。浓荫笼罩了半个院落,入眼都是枝叶相牵的绿雾氤氲,撒金似的太阳光从叶间空隙针状辐射到脸上,光影跳跃,鸟鸣婉转,树下的人儿,在梦幻般的流光溢彩中,聆听大自然赐予的清音。
鸟把树当成自己的家园,而浓荫匝地的院落,也是鸟儿们理想的王国。鸟儿选了遮天蔽日的大树做巢,当晨曦微露,它们就卖弄歌喉,唱出悠扬的歌声。嘈嘈切切,叽叽喳喳,是一对鸟夫妻寻来虫子,再分配给小儿女,羽翼未丰的小鸟张开嫩黄的嘴在争抢,只看到大大张开的嘴却看不到小小的身子。如果有一对鸟在密叶间愉快鸣啭的时候,是一种娇滴滴、撩情的悠扬,必有一对色彩斑斓的长尾巴鸟在说情话。它们用尾巴抚摸对方,转动着灵活的小脑袋,这是它们求偶的伎俩。吉祥鸟花喜鹊在各处的树木间徜徉,缓缓滑落在黑褐色土地上,踱着碎步,在寻找吃食。
鸟是大自然的音乐师,它们高明的技艺是人类无法探其精髓的。有一种鸟,叫声粗粝如暴雨冲刷树林时的沙沙声,急切紧迫,传递给人一种热血沸腾的豪迈;娇娇羞羞的软语呢喃是闺中情话,似红帐朦胧中的香艳软语,那些没有一身鲜艳羽毛来打扮自己的小麻雀,是这方面的音乐师。
树是鸟的乐园,它们选择环境宜人景色优美的地方安家。追求美,不光是人类的专利。鸟儿是美的化身,那小巧的身姿舞动起来,是欢乐的精灵。当一只翠鸟站立在芦苇梢头,一大片洁白的荻花随晚风飘出一群白衣舞女的裙衫,那只翠鸟就是一抹写意的亮点,这幅自然的绝配,总让我们不忍移开目光。
这种美的特质,是鸟儿沉淀到骨子里的素养,因此它们的活动区,往往是一片绿雾沉沉的树林,或几株枝叶茂盛的大树,重重叠叠的绿叶,能挡住强光的直射,罩下一片清凉。在小雨淅沥里,树叶就是一把把绿伞,鸟儿在用心修筑它们的家园,它们用清脆的歌喉来赞美,用旋律和韵味来配音,把人鸟共筑的世界渲染得一片歌舞升平。它们把轻灵的身姿印在蓝天,把美妙的音乐奉献给大地和大地上活动的人类。情怀可入苍穹,可沉泥土,博大到无一物能及。
鸟与人类共享世界的美好。人类若还给大自然一片青山绿水,鸟儿就还给人类一个快乐的家园。但城市的砖石水泥掩盖了泥土的潮湿,隔离了水和纯净的空气。绿树不能在拥挤的间隙里成荫,当然得不到鸟儿的青睐。因此在楼盘林立的大城市,很少听到鸟鸣婉转。
仰头看到鸟鸣唱亮的天空,想起手里捧着谷粒的时光。在困难的日子里,母亲教导我,把田里的谷粒留一点给小鸟,它就唱歌给你听。习惯了把剩米饭粒倒在草地边,有几只绿毛红唇的鸟儿畏畏缩缩地飞落下来,快速地啄食。当发现毫无危险时,就大胆地叨吃,对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趣观赏的我,频频示以友好的回望。鸟儿是有感情的,它们懂得感恩,用灵巧的身姿,用悠扬的歌喉,把春夏秋冬配上乐谱,让世界有声有色。直到生命的尽头,鸟儿才停止且歌且舞的一生。
鸟儿的语言比人类更复杂更宽广。它们用肢体搏击长空,用抑扬顿挫来唱出心中的喜怒哀乐。夏日傍晚,蛋黄似的太阳滚落到树枝丫上,四处觅食的鸟儿都回到树林里来,叽叽喳喳互报平安:我们出去一天了,又相聚了。能日日相见,能再次相见,这是今生的缘,缘来缘散,是一种美好的祈愿。前生千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它们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在暮色升腾时,它们再一次唱响乡村牧归,直到暮霭沉沉融入寂静,乡村人也在这样的温馨中进入梦乡。
是鸟儿唱亮了天空,唤醒了人们一天的好心情;是鸟儿把晚归的牧歌,在太阳落山时再度演奏,安慰疲惫的乡村人,让乡村安然入睡。这有声的关爱,每天都享受了,生命才有跳动的活力和激情。
蓝天是属于鸟类的,它们在自己的领地里舞出精彩。黄叶飘落时,一声声鸿雁的哀鸣穿刺长空的寥廓。往南迁徙的雁阵,自然而然组成的几何图案,像版画嵌在蓝天,在深蓝色的底色上,缓缓移动。大雁翅膀扇起一浪一浪的气流,在万里长空尽显无可阻挡的声势。一群大雁飞过,又一群飞来。长途迁徙的队形有序变换,是一种默契,也是一种生命的震撼力。在线条与棱角之间的完美转换,堪称大自然的绘画大师,有巧夺天工的技艺了。
人类在灯红酒绿的沉沦中,体会不到山水湖泊的大智无语,只有到宁静的田园乡村,才能洗涤心灵的尘杂。陶渊明的“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其实是人生最高境界的诠释。到有山水田园的地方去,到有鸟鸣啁啾的树林去,看缓缓下沉的夕阳,看晚霞醉红了蓝天,有几只凌空翩跹的鸟儿,带着饱食后的惬意,唱着天籁之音,赶回它们温暖的小巢,去依偎去爱恋,那灵巧一闪,曼妙一舞,掀起心湖的涟漪,久久弥散在苍茫的暮色里。
编辑:徐冬梅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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