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的善良
赵长春
早晨做了一碗烩豆腐。
豆腐一块,白菜数片。豆腐切片,白菜手撕。热锅,油热,爆葱花、胡椒、姜末,投盐——个人感觉,这样的话,盐也出香,咸香——上述各色作料微黄后,豆腐即滑锅,一片,一片,刺啦,刺啦……煎出两面黄,扑出豆香,放白菜,炒。三五分钟,放温水适量;要温水,不然就把豆腐激硬了。火小,慢炖,二十分钟出锅。别放酱油,生抽也不要,要的是汤白,融合了豆腐、白菜的汁水,煨着豆腐和白菜。豆腐颤悠,白菜糯柔。好吃。配馍片,杂粮粥,觉得比牛奶、面包热乎,是中国味道。吃起来,呼呼噜噜,显中国气派。
厨艺不好,我就多以豆腐遮丑。豆腐软,善良。不然,人们总说“豆腐心”,想想刀子的嘴咬向豆腐的时候,心里一颤:豆腐,你真的太软!
所有食材中,豆腐最软。豆腐干,也不过筋筋的硬。豆腐上案,心就不慌了。最简单的,凉拌豆腐。切片,条,粒,都可以,麻油,生抽,细盐,最朴素。还可以结合时节,拌小葱,嫩韭,枸杞芽,芫荽。最妙的是拌香椿芽,豆腐白,椿芽红紫。配饭的好菜。还有,把当令青菜焯了,如菠菜,芹菜,焯时,水中点盐些许,保持菜色,与豆腐相伴,青青白白,互为映衬。养眼,开胃。
豆腐的善良就在于此。不挑剔,谁都可以牵手,有些小媳妇的逆来顺受和谦恭。大烩菜,最好是地锅,木柴,熊熊地烧。粉条,肉,菜,可以少,可以缺,豆腐不能缺。最好是大块头,入锅前酱烧过,慢炖,色香上能表现出肉的感觉。儿时春节,如此一大碗,搅进一块辣椒油,配上刚出锅的馒头,站在院子里,兄弟们比着吃,比谁的碗里豆腐多,块大。善良的豆腐,如此安慰了我们的童心。
炒豆腐也好吃。白菜不用说了。木耳,黄瓜,辣椒,山药,胡萝卜。都好吃。最不济的,清炒,就是豆腐,配蒜茸、姜末,出锅就吃,要的是那股烫烫的香。还有一种炒法,豆腐碎碎的,青菜碎碎的,把煎好的鸡蛋划得碎碎的,在一起炒,拌着豆瓣酱。盛碟,夹在馒头里,咬一口,香!卷烙馍吃,更香。
豆腐善良,可被臭了来吃。臭豆腐乳,各地有各地的名号、做法。我的方法,简单,至味。最好是腊月,直接从豆腐坊的木托盘里划出一块,放入一干净的容器:瓷罐最好,只要有盖子,哪怕有盖子的搪瓷茶缸也好。就在厨房里的冷处,放上几天,一周以上,要是忘记了,十天左右,最好。忽然想起,打开,密密麻麻的菌毛竟抱紧着盖子。一块豆腐,密生了让其变质的菌,从而透出臭的香,或者香的臭。弄一块,拌上细盐、辣椒面,捣碎如乳,滴上香油,这在缺菜的童年冬天,是最好的配饭菜。也只有豆腐,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秘诀,将香臭融合到不矛盾的地步,将乡愁挥散到中国人走到的角角落落。
豆腐善良啊,刚成型,就可以吃,哪怕不配任何作料,也能奉献出豆香、豆甜。难忘中学时的一个腊月,步行回家的山冈上,一家豆腐坊刚出锅的一块豆腐,满足了我少年饥饿的肚腹。
至今,我如果见到“老豆腐蘸汁”这道菜,仍然直接吃下,不蘸那些奢侈的辅料,为的是记住那曾经的原味。
至今,我还不能忘记那腾腾热气,那灶前忙活的一家人,如豆腐一样善良。
那是故乡的豆腐啊。
编辑:徐冬梅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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