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赋)渠首,渠首
作者:   李谱

渠首,渠首

水兵

烟波浩渺的八百里丹江从逶迤俊美的八百里伏牛山中走出,像一条翻腾的游龙,给山带来灵气,给大地带来生机,给两岸人民带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无尽故事和美好传说。自上世纪一代伟人毛泽东以浪漫的奇想询问身边的水利专家:“北方水少,南方水多,如有可能,借一点水来也是可以的吧?”一语激起千层浪,1958年3月,丹江口水利枢纽工程正式立项。

自此,南水北调国家工程横空出世。

自此,一湖丹江水,万家故事来。

正像著名报告文学作家蒋巍在人民日报发表的《惊涛有泪》中写的那样:

从1959年的第一声轰山炮开始到今天,半个多世纪以来,为建设丹江口水库并保护这一库清水,为扩大库区动员移民,南阳人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牺牲。在国力贫弱、民生艰辛的年代,数十万名建设者高喊着“丹江不北流,誓死不回头”的口号奋战在工地上,他们自带口粮铺盖,“喝的是泥巴水,吃的是红薯干,点的是煤油灯,住的是油毛毡。”开山铺路,炸石运料,拦江筑坝,一切都靠人海战术,靠民工的血肉之躯,愚公移山,人拉肩扛。成千上万个家庭演出了一幕幕“全家老小齐上阵,妻子送郎上战场”的感人场面。

也自此,“舍小家,为大家”“忠诚担当,奉献有为,大爱报国”不但成为一种精神,而且成为一种行动和结果。

从2009年8月“世纪大移民”第一批移民工程正式开始,到2011年8月16.5万人全部移走,“四年任务两年完成”的目标使南阳移民干部和移民做出了艰苦卓绝的工作和巨大的物质精神牺牲,有记者形容“北京一碗水,淅川一滴泪”。

当年,一名叫赵川的女记者曾和淅川县盛湾镇姚营村一位91岁老人有这样一段对话:

“大爷,知道为什么让你搬家吗?”

“北京渴!南水北调!”

“你愿意搬吗?”

“开始谁说我都不愿意搬,除非把我装进棺材里拉走。”

“现在哪?”

“现在想想咱总不能让北京人渴着吧。我响应国家号召,搬!”

一个“渴”字,让一个耄耋老人多心痛啊!可为了解决一个“渴”字,又让多少移民离家弃根,远走他乡……

2014年12月12日南水北调中线工程通水到现在,清清的丹江水日夜流向北方,流向京津,以每年近百亿立方米水量,滋润着干渴的北方大地,也滋润着京津人民的心田。

现在,站在陶岔渠首大桥上眺望,渠首大坝横跨在两座山头之间。大坝上游,宽阔的引水渠向远方蜿蜒,连接着美丽的丹江口水库;大坝下游,输水总干渠伸向北方。大坝周边呈现出满目葱郁、姹紫嫣红的美丽景象,不少游人来此观赏。

如果仔细观看,首先看到的是一条宽阔宏伟的长渠,横跨长渠上的是渠首新闸和一座新桥。站桥上看闸门,清水翻涌,浪花如鱼儿跳跃。放眼望江面,天水碧蓝,鸥鸟翻飞,一望无际;站闸上看长渠,如蛟龙曼妙身姿,悠然北行,空中俯瞰,长渠和绿化带如一条镶边的绿丝带,铺在锦绣大地上。

其实,新闸没有修好启用前,在它上游靠近江面的方向约80米处,原有一座老闸门。老闸门其实是引丹灌溉工程渠首闸。1971年,丹江大坝建成蓄水,以顺阳川、淅川、板桥川为主的“三川平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湖水。湖水沿着狭谷涌入陶岔。河南以“远景南水北调,近景引丹灌溉”为蓝图,动用7县10余万群众,展开了陶岔大会战。历时8年,建成现引丹灌溉工程。工程充分利用这条狭谷,让引丹江水流向平原,灌溉万顷良田。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取水口为什么选在陶岔?据专家介绍,是这里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这里两山耸立,岩基坚固,建闸筑坝很得地利。

而说起引丹工程,它可算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前奏和序曲。大部分南阳人都不会忘记,老一辈的邓州人更是刻骨铭心。在那个年代,他们几乎全员参与,撸起袖子,光着膀子,用血汗筑起了老渠首。

引丹渠首闸原位于邓县(今邓州)九重公社陶岔村(今淅川县九重镇丹阳村)。陶岔村座落在汤、禹、杏山三山之间的峡谷里,头枕杏山,背靠禹山,面向汤山。陶岔渠首是丹江口水库的副坝,也是南水北调中线水源的出发地和“水龙头”。被称为“天下第一渠首”。但外地很少人知道,这个工程的序曲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由南阳人揭幕的——那就是引丹工程。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南阳动用十余万青壮劳力,尤其是邓县几乎是倾全县之力,在机械设备简陋,施工条件简单,生活极为贫困的情况下,用青春热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曲动人的乐章,创造出中原大地上一个人间奇迹:近十里的渠首工地上万头攒动,红旗猎猎,嘹亮的歌声伴着雄壮的号角响彻云霄。到处是人山人海,万马欢腾。年轻小伙你争我抢,镐飞锹扬,龙腾虎跃。但住的茅草棚,睡的地窝子,冬天寒气刺骨,夏季酷热难挡。吃的是红薯面,喝的是黄泥水,连劳动工具也近乎原始,但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大家众志成城,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的英雄气概,靠人挖、肩挑、耕牛拉、炸药炸,劈山开渠,并在实践中研发了“履带拖拉机牵引架子车爬坡”和“飞车”下滑等技术,解决了深挖方运土的困难,极大地加快了工程进度。

引丹工程从1968年10月开始施工,到1974年8月16日通水,1976年全部工程结束,前后历时8年。先后有十万民工风餐露宿,会战荒野,前后牺牲140多人,伤残2280多人,用断钢丝绳700余吨,开挖土石方6700万立方米,率先开挖了中线引水渠、总干渠,兴建了中线“水龙头”——陶岔老渠首这一浩大的地方工程。有人做了个估算,引丹工程动用的土石量,砌成宽高各1米的小坝,可沿赤道绕地球转一周。

这段可歌可泣的俢渠历史,铸就了南阳人“艰苦创业、勇于创新、甘于牺牲、无私奉献、为国分忧”的老“渠首精神”,为今天和新时代的“渠首精神”做了铺垫和先声。

如今,站在渠首公园九重阁高高的观礼台上,遥望汤、禹二山,秀木参天,郁郁葱葱。头顶,白云悠悠,脚下,三闸吐水,如口吐莲花。一弯碧水,流向远方。真如毛泽东主席当年站在天安门观礼台上发出的“人民万岁!”

淅川有情,更有泪。淅川有爱,更有痛。

在中国行政地图上,淅川只是丹江冲积形成的几个小川,有的已经淹没在万顷碧波下;在南水北调示意图上,只是几个小小的圆点。虽然,它随着一泓碧水进入了人们的视线,然而,对很多人来说,这个地名依然新鲜又如此陌生!

城市灯光中,有多少人家,只知道用的丹江水,却不知道淅川?华北平原上,多少土地生命饱饮着清流,却不问源头?

如果你没遇到过搬迁现场,你永远无法体验人群整体迁移瞬间画面的震撼;祖辈遮风避雨、生息繁衍的老屋分拆解体,结满厚厚烟灰的灶炕,贴着年画的堂屋墙壁,瞬间轰然倒塌冒烟……

为保证一渠清水北流,水质要达到直接饮用标准,淅川沿江大大小小的工业企业、世世代代以打鱼养鱼为生的渔民一夜之间拆离搬迁;水位涨了,眼看着生活了多少代的田地家园祖坟老屋沉入深深的水底,“那种撕裂感,没有经历过的人怎能体会?”。

淅川有泪。泪落水中化碧涛。淅川人啊,有情怀,有担当。他们有地不能种,有矿不能开,有工业不能做,有养殖受限制,都为了那一泓干净的水!

为了生存发展,他们只能选择产业,诸如特色农业,绿色环保产业,高科技生产等等……

可这需要资金和技术支持。

他们想,可否让对口支援再深入一些,相关政策资金再倾斜扶持一些,知识技术再转化一些……诸如从输送的商品水中提取毫厘,从京津的专家技术中再支援提高一个台阶,他们不想伸手从国家拿要,但现实发展确实需要。

饮水思源,“吃水不忘掘井人”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品格。半个世纪以来,南阳人民为把一库清水送北京,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和牺牲。英雄淅川,更是大爱无声。正如一位移民干部说的,南阳人民有恩于国家,淅川移民有恩于国家——京津冀人民任何时候都不应忘记那里的父老乡亲!

行进在渠首的林荫大道上,会不由地抬头仰望——渠首,那是一个时代符号,更是一种精神,一种旗帜在高高飘扬。



水兵,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理事,“莽原文学奖”“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现为南阳市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南阳大文化研究院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