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花儿香

韭菜花儿香

赵运珍

　　凉风起时秋又至，痴念韭花儿到梦里！

　　进入农历八月，乡间菜园里一畦畦或一片片碧绿的韭菜，在秋风的吹拂下，渐次生出高高低低、细细嫩嫩、翠翠绿绿的长苔。不久，长苔顶端就高调地挑出一簇簇洁白洁白的小花儿。

　　这花儿有点碎小，然几十朵、上百朵凝集于枝头，竞相绽放也是霜白一片。走近了去，浅绿的花萼、淡黄的蕊丝更是惹人怜爱。轻缩鼻儿深深一嗅，就有一股淡淡的、柔柔的辛香窜鼻入腔。

　　韭菜花八月上旬陆续开花，花期长达50到60天。种子盾形色黑，质硬味辛，有补肝肾、暖腰膝、壮肾阳之功用。

　　秋到冬将至，各家各户都要采摘一些韭菜花，腌制些咸菜过寒冬、度春荒。这种用韭菜花做的咸菜酱，我们叫它“韭花儿”。而韭菜开的花，我们则专门叫它韭菜花。

　　先前，制作韭花儿很简单。就是把韭菜花连带嫩籽（籽更辛辣）择洗干净，用石臼等工具捣碎，拌上较多的咸盐（咸菜嘛当然很咸的。不过，原始的用意是防腐。）腌上一腌而已。只有殷实的家庭也或馋嘴的主妇，为了丰富口味，方才再想方设法，添加些生姜、青椒等。

　　添加了生姜、青椒的韭花儿，经了一定时间（一周以上）的腌放，辛辣咸香。

　　倘若条件较好，把捣碎了的韭花儿，装在透明的玻璃瓶中存放。吃不吃看一眼，仿若要冲出瓶壁的鲜绿，也会惹得口水直流。

　　韭花富含钙、磷、铁、胡萝卜素、核黄素、抗坏血酸等有益健康的成分，吃之生津开胃、增强食欲、促进消化。

　　韭花儿食用从秋天开始。如果足够多的话，可以常年食用。吃的时候挖一些放到小碟小碗里，滴上几滴小磨香油一拌和，那真是韭香四溢，香辣可口，开胃下饭。

　　初时，用筷头稍稍蘸一点放入口中，再一咀嚼，一种舒心的香辣从舌根升起，直通鼻窍、额头，整个口腔甚或胸腔都会泛出浅浅的辛辣。

　　吃馍可以蘸，吃面可以拌。吃久了，就是喝碗稀饭也要来上一点。

　　这韭花儿可以做配菜，也可以充主菜。随食随取，很是方便。当下，它还是大小火锅店必备的调料呢。

　　由韭花儿的得来看，可说它是菜类吃食儿中的低档、下品。然而，在往昔贫困年代，它也是人们的珍馐美馔：村上谁家常常食得它，便名列大家富户；我们外出求学，有同学“炫富”一定是它；吃商品粮的父亲吃韭花儿，却是只见其吃不见其减（经常兑水加盐）。

　　“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追溯中国人吃韭菜的历史，当开始于春秋时代。从《诗经》阳春四月用小羊和韭菜祭司寒神看，今天我们吃涮羊肉离不得韭花儿，可能和当年的“献羔祭韭”有关呢。

　　“世人尽学兰亭面，欲换凡骨无金丹。谁知洛阳杨疯子，下笔便到乌丝栏。”与王羲之的《兰亭序》、颜真卿的《祭侄季明文稿》、苏轼的《黄州寒食诗帖》、王徇的《伯远帖》，并称为“天下五大行书”的，就有杨凝式的《韭花帖》。

　　杨凝式是五代时梁、唐、晋、汉、周五朝元老，官至太子太保，一生狂傲纵诞，人称“杨疯子”。

　　说有一年秋天，杨凝式一觉醒来已是午后。恰在此时，宫中就送来一盘韭花儿。为表谢意，杨当即手书一封谢折，送入宫中：

　　“昼寝乍兴，輖饥正甚，忽蒙简翰，猥赐盘飧。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助其肥羜，实谓珍羞…… ”

　　这《韭花帖》章法独特，字句疏朗，笔致萧散，澄静精绝。因为是笔札随手而写，每个字都平和简静，意趣闲逸，而通篇又具装饰意味，给人一种疏宕旷远之感。

　　后来，这《韭花帖》被杨氏子孙献给了宋代朝廷后，一直是历代宫中珍品，被皇帝所珍藏，直到清代乾隆。

　　一封不经意随手写就的手札，连杨凝式自己也未曾料到，它会成为传世之宝。

　　韭花儿使《韭花帖》声名大振，《韭花帖》又使韭花儿陡增名气。这不能不说是小小韭花儿的一个传奇佳话！

　　咸菜韭花儿，因其食用方便、物美价廉，很多人家都会在秋天里，想法多采摘一些韭菜花，而后再多多添加一些罢园（秋季扫尾）的好赖辣椒、生姜等，腌制成坛成罐的咸菜。

　　韭菜花和辣椒等原料多了，再用石臼一点一点地捣，就显得太麻烦、太累人。于是，人们就想起了石碾子。

　　洗好晾干了的韭菜花、青辣椒、生姜等，倒在干净的石碾上，只需人力推转上几圈，鲜亮鲜亮的韭花儿就轧成了（现在机打的糊状韭花儿，不仅难吃更没嚼头）。

　　儿时，母亲们用小铲子把轧好的韭花儿，一铲进瓷坛瓦罐，我们便像猴子一般窜到碾盘边，把早就准备好的馍馍掏出来，专挑留有韭花儿碎屑处蘸。没有馍馍，就拿手指抿一点直接填入口中。那生鲜、无盐的韭花儿暴辣暴辣的，往往弄得我们口水连连，鼻涕横流……

　　凉风起时秋又至，痴念韭花儿到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