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 季
赵俊伟
杏儿熟了,麦季到了。
当枝头的杏儿由青变黄时,麦田便泛起淡淡青黄。
庄稼人称这种杏儿为“麦熟杏”,把收割麦子的这段时间叫作“麦季”。春夏秋冬一年四个季节,庄稼人心里却多了个麦季。这也许是他们对麦子怀有特殊情感,有割舍不下的情愫吧。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而麦子却是秋天播种,来年的夏季收获。庄稼人种麦子很用心,秋粮收割完后,把腾出的田地深耕、施肥、耙平、压碎坷垃,精耕细作一番后,等到寒露播下麦种。
谚语说“寒露到霜降,种麦不慌张”。童年里的这个时节,屋舍俨然的村庄,往来种作的庄稼人,耩麦耧车铃铛声、牛把式吆喝声、鸡犬吠鸣声……田园牧歌的景象皆烙入我年轮的记忆里。儿时的此情此景,总会使我生出一个希望——来年能吃上白面馍。那个年代红薯是主粮,刚收获的红薯虽然能果腹,但总有一段时间让胃隐隐作痛,这个希望大概是由此反应而产生的吧!
在田园牧歌中播下小麦种子,也播下了我的希望,这希望随麦苗的成长而渐渐变大。起初这希望是田地上一垄垄隐约的淡绿,随后是跃然于田地的一条条绿线,再过一段时间,这希望便是覆盖了田地的翠绿。翠绿的麦苗如沙漠绿洲,让冬季充满生机。
麦子在深秋发芽,在冬的风霜、冷雪中分蘖,在春风里拔节、抽穗,在夏风中灌浆、成熟。
燕子回来了,黄鹂回来了,百舌回来了,乡村又听到了燕语莺啼。归来的鸟儿在麦田里轻盈飞舞,寻觅、叼食麦穗上的虫子,每天不停地护佑着襁褓里的麦粒。
有句成语叫“青黄不接”,意思是旧粮已经吃完新粮尚未接上,说的就是这个莺飞燕舞的时节。我的童年时不时会遇到这样的年景,那时总幻想着第二天醒来麦子就熟了。然而,麦子终究没有因我的辘辘饥肠而一夜成熟,吃白面馍的希望依然按照麦子成熟的步履而实现。
吃上麦熟杏的庄稼人,此时便到集市去添置收割麦的家什了,镰刀、杈把、草帽……忙碌、辛苦的麦季开始了!
“五黄六月天,焦麦炸豆时”。熬过了秋霜冬雪、沐过春雨、栉过夏风的麦子,总是以“麦熟一晌”的节奏催促庄稼人“虎口夺粮”。百舌鸟儿天不亮就啭鸣起来,早早地叫醒庄稼人。他们起床后磨出一把把锃亮、锋利的镰刀,拖家带口奔向麦田。
黎明前的月光洒在树梢上、房屋上、如毯的麦田上,朦胧如轻纱覆盖;露珠挂在树叶上,洒在草尖上,也把麦穗、麦秆滋润得软软的。
凌晨是庄稼人抢割麦子的好时光,此时,没有火辣的阳光,没有麦芒刺肤之疼,没有麦穗崩落之忧,没有燥热、没有蚊虫、没有知了嘶鸣。麦秆淡淡的、甜甜的清香在习习的晨风里蔓延,黄鹂、布谷鸟、喜鹊的鸣叫声,与刷刷的割麦声相闻,自然的气息、生灵的蓬勃,在麦收这个季节里和睦融融。
大人们忙碌辛劳一阵子,收获了金灿灿的麦子,我心心念念的愿望终于实现,但吃白面馍总是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少不更事,往往会因此不开心。大人们也不会来安慰,只用粗茶淡饭告诉我,日子要一天一天过,细水才能长流,吃几天白面解解馋即可;麦季一年只有一次,白面要掺在粗粮里慢慢享用。
耧车的铃铛声已经远去,留下的只是童年的一片记忆。燕子仍旧归来,麦子依然会黄,只是“青黄”没有了“不接”,机械取代了镰刀,少了滴入禾下土的汗水,收获的却是白面馍可着吃的幸福。
手中有粮心不慌。记忆历久弥新,麦季之于庄稼人内心依然是那样重大。
编辑:徐冬梅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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