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梦@《青台镇》郑长春长篇小说连载(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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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梦@《青台镇》郑长春长篇小说连载(第五十四章)
作者:  郑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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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梦@《青台镇》

郑长春长篇小说连载(第五十四章)

  

  冬天到了,天地一片萧然,人心也得以沉静起来。寒风飘雪,冰河上行,清冷了所有的声色斑斓,恬淡了光阴料峭的一季。那些寻过的路,看过的花,走过的巷子,听过的风,都成了过往。这个时候,张台屏最爱干的事就是,忙里偷闲到树林里捡些落叶做标本,到河道里拾些石头把玩,这样无欲无求的日子倒也消遣自在,但过了一段时间,猛然回望,便禁不住感叹时光如水,这样那样的邂逅,也都成了刹那,自己竟一无是处。

  

  是呵,人世变化莫测,梦想飘忽不定,时间是一把杀猪刀,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天涯依旧,青春已逝。然而,不管世间发生什么,岁月之河依旧不可抗拒地向前流淌,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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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时,张台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人活着真不容易,明知以后会死,还要努力地活着,人这一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复杂的社会,看不透的人心,放不下的牵挂,经历不完的酸甜苦辣,走不完的坎坷,越不过的无奈,忘不了的昨天,忙不完的今天,想不到的明天,最后不知道会消失在哪一天,这就是人生。

  

  准备合眼入睡时,耳畔时远时近飘忽着一个声音:“花前月下逛,此景最难忘;红烛照,花更香,人欢畅;把酒言欢,笑语惹落露几行。为人当得效东坡,一路烟云犹放歌;莫叹英雄随水逝,月光云影尽婆娑。”

  

  这是谁的诗句,又是谁的心事?

  

  哦,原来是亲爱的人儿郑怡梦在对面的窗前读诗!

  

  她怎么还没睡?是不是也在像我一样陷入某种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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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台屏睁开眼,感觉头晕沉沉的,仿佛灵魂在前、身体在后,一个躯壳缓缓爬行在冰冷的路上,踟躇而行。莫名的焦虑如影随形。乌七八糟的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他驱赶不了,然而一闭眼、一转身,却在某个时刻刹那澄朗了。大概,万物守恒,无常而变,如此而已。

  

  窗前的两盆兰花,冬至时买的,一株开败了,休息数日后,竟又发出新芽,长出花苞,这几日开得越发热闹;一株一直清高静幽地成长着,纤细枝干上顶着一头繁密花朵。年华似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唯有珍惜当下,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就是幸福,也是生命的意义。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他披衣起床,默默站在窗前问自己,也问外面的世界。窗外的白玉兰破壳而出,从含苞到绽放,它经历了寒冬的冰封,忍耐了日夜的孤寒,靠着勇往直前的信念在阳光下迎风摇曳,完美绽放,圣洁优雅而落落大方。希望心爱的人儿郑怡梦永远如花似锦,硕然绽放!

  

  他想起了上大学时一位老师说的话,人生最不能辜负的是时间,最无法等待的也是时间,光阴的屋檐下,做一个看花的人,不急不缓,只闻花香,不谈悲喜,日子便会日久弥香。

  

  他何尝不想做一个看花的人?不急不缓,只闻花香,不谈悲喜,让日子弥久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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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渐渐变暖,外面开始鸡飞狗跳,邻家院子里有很多野猫,成群结队地嬉戏玩耍,饿了会问人要吃的,总有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你给不给是你的事,我要不要是我的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喵呜两声,没了踪影。张台屏笑了笑,觉得有时候人不如猫,既不能随时转身,又不能屈尊降贵,万般浮躁,皆是贪念使然。人生在世,只要执着,就会反噬,难道真如一位师父说,无情方可不苦?

  

  春天从不违约,转眼就到了老黄历上的“阳春三月”。

  

  张台屏窝在屋里很长时间都没出来转了,决定和郑怡梦一起到野外的大自然中寻找“春暖花开”的诗句。“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在那么多描写春天的诗句中,他最喜欢清代诗人张维屏的这首《新雷》。他认为,这首诗的妙处在于诗人以自然喻人事,在对新雷的期待和春天的欢呼中,表达了作者对社会变革的渴望。短短四句,寓理于情、情景交融,读来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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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吃过早饭后,他们就相拥着沿校门口的马路随意向前走去。

  

  野性的杂草,从泥土里钻出来,从坚硬的砖石缝里挣出来,从发霉的垃圾堆里冒出来,干干净净,用绿色的指尖弹琴。它们清白无邪,用花朵的眼睛说:“春天仍然没有舍弃我们。”是的,春天没有舍弃我们——我们那样向往温暖、明媚和执着,它怎能轻易地舍弃我们呢?

  

  和煦的晨曦里,掉枪河玉带般的碧波在宽阔弯曲的河床里悠悠回荡,大片苍黄的芦苇在微夹寒意的微风中簌簌作响,泛黄泛绿的长堤两边摇曳着含苞未放的花蕾,几棵歪脖老柳树伸展着蠢蠢欲动的枝条在半空飞舞。张台屏和郑怡梦一前一后穿过那座斑驳的石桥,向彼岸的树林深处走去,看到另一番景象:田垄间一树树梅花吐放着最后的芬芳,沟渠上星星点点的金黄色的迎春花纷纷在青藤上探出了脑袋……哦,春天已经来了!

  

  春天,一个浪漫的季节,没有盛夏的浮躁与慵懒,没有冬季的冷峻和孤寒,却有恰到好处的温暖与和煦,无论朝暮都是温婉宁静的。柔软的风儿,从耳旁吹过,是柔和的,吹绿了叶子吹红了花儿,燃烧着生命的情感,心灵也变得纯净了。

  

  春天,是绽放的季节,大地花开,冰河消融,蓓蕾风中摇,鸳鸯水上漂,面目苍翠,一片生机,热烈,深沉,淋漓,而不失婉约,厚爱,柔美。

  

  春天,天空像一个温柔的笑,温和热烈却不疏淡拘束,夜空沉寂,草木欣然,大自然的馨香弥漫在整个天空。

  

  这绝不是停留在书面上的“万物复苏”,而是现实生活中的“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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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冬的休养,他们还像没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唤醒,彼此低着头,各想着各的心事,漫无目标地走着。初春的阳光温温的,阴影中凉凉的,非常舒服。走在这样的阳光下,什么都不要想,听凭时光静静流去。汩汩的声音,像风声,穿透人心。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多么希望生命中有一份纯真的爱,如缤纷山间一泓清泉静静地长流着。

  

  时光如梭,年华似水。一个转身,冬天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春天便成了风景。

  

  徜徉在浅春的阡陌上,盈一袖和风,沐一身细雨,迈出的是途经岁月的脚步,丈量的却是自己的风雨人生。而种在春天里的梦想,犹如大地新织的绿色绸缎,这些象征生命的颜色,带给自己内心对生活的热望与憧憬、是强烈而持久的。“春将暖,花将开”,即便旧年的梦影已经破灭,可新的一年,依旧有那么多美好值得自己期待。一念落,一念起,听歌看景,读诗蓄梦。生命需要精神寄托,人活着是应该有一个激励自己前行的梦。

  

  “小宝宝,头歪歪,你是娘的小乖乖。从小要听娘的话,叫你干啥就干啥。”

  

  “小油灯,亮堂堂,灯下坐个小姑娘。笑眯眯,缝衣裳,缝好衣裳穿身上,爹爹见了哈哈笑,妈妈见了直夸奖。”

  

  附近传来一个男孩纯真的童音,像山涧的清泉在耳边叮咚作响。

  

  张台屏闻声望去,见不远的马路边,一个大孩子抱着一小孩子在玩耍,路过他们身边时,他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随口问道:“小朋友,哄孩子呢,这孩子是女娃还是男娃?”

  

  大孩子坐在地上眨着眼睛说:“不告诉你。你猜猜。”

  

  张台屏说:“是个女孩?”

  

  大孩子摇头表示不是。

  

  张台屏接着说:“那是个男孩?!”

  

  大孩子无比佩服地说:“你咋猜的,两下就猜恁准!”

  

  张台屏和郑怡梦看着大男孩惊奇的眼神,两个人抿嘴而笑。

  

  他们想着那个男孩的话,迎着明媚的阳光款款走过,耳边是唧唧喳喳的鸟叫,心里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两人不约而同地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大叫一声:“啊,春天来了!”

  

  触景生情的张台屏兴致勃勃,想起了小学课本里学的《春天来了》,便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欢呼着:“春天来了,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果树开花,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岗上,我们找到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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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台屏可爱的样子,一下子把郑怡梦带到了过去那美好的岁月,眼前满是暖暖的回忆。她轻轻地俯在青屏耳边,像说梦话一样,款款深情地说:“知道么,那时候好喜欢班上的一个男生。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藏在一副宽边的黑色镜框里,越发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好感,总是穿着一件整洁利落的白衬衫,与人交流时不时夹杂几句英文,帅气十足,男生如此优秀,免不了就有女孩子怀他的春。”

  

  张台屏望着眼前这个可爱的人儿,笑容可掬地逗她,说:“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孩不就是我嘛。”

  

  “谁说是你!自作多情!要是别人呢?”郑怡梦故作娇态,撇着小嘴,满眼含笑。

  

  “是谁我也不怕,反正你心里想的啥我都知道。”张台屏含情脉脉地望着郑怡梦。

  

  “油嘴滑舌。”郑怡梦脸上微微绯红,感觉像火烧一样。

  

  “呵呵,我决定从此刻起,听陌生人的歌,在一朵遗落的花瓣里找寻古老的音符,双数是我,单数是你,串联起来,我们将是彼此相依的旅者……”张台屏开始诗情大发,像进入了缥缈的梦境。

  

  路边的树林里还有没有散尽的薄雾,一些悬挂在稀疏枝头的水珠灯泡一样,在风中轻摇着,亮晶晶地往下坠,滴答滴答,地上一片潮湿。几只鸟儿穿来穿去,不见影子,却闻鸟鸣。其实,人的一生何尝不是在雾中行走?远远望去,只是迷蒙一片,辨不清方向。可是,当你鼓起勇气,坚持自己的信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的时候,你会发现,每走一步,其实就是为了把下一步路看得清楚。

  

  张台屏深情地望着远方,喃喃自语:“当我仰望万里碧空的时候,忽然觉得春天如此清新明丽,特别是这样一树的雪色,让人的内心变得澄澈而宁静,宛如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有几分出尘的神姿仙韵,让人不禁心生向往并且浮想联翩,因为诗意的春天让人心生爱怜,沉醉不知身在何方。”

  

  郑怡梦显然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心里突然晃悠一下,她低下头来问台屏:“喂,我问你个事,你可要如实说哦。”

  

  张台屏看她一脸神秘兮兮的,忙回过神来说:“我的小仙女,什么事呀?看你保密的!说吧!”

  

  “你相信命吗?”

  

  “怎么说呢?如果你相信命,那么一切的偶然都是注定;如果你不相信命,那么一切的注定都是偶然。我的看法是,得意时看淡,失意时随缘。任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学一种洒脱,学一种恬淡,看人间冷暖,赏天高云淡。因为无欲无求,所以顺其自然;因为心无所恃,所以随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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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像说梦话一样,耳鬓厮磨着行走在绿色长堤的春风里,这时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孩从前面款步走来,郑怡梦一看是大学时的闺密常广慧,把头从台屏的肩头移开,忙跑上去紧紧搂住广慧的肩膀,激动地叫了一声:“广慧!”

  

  “阿弥陀佛——”广慧见是老同学郑怡梦,也是眼睛一亮,马上双手合十,微微一低头,嘴里喃喃地说:“有缘啊,真是缘分啊,你们两位准备到哪里去?”

  

  常广慧穿着一身浅灰色外套,素颜便装却难掩出众的容颜和脱俗的气质,待人接物落落大方,说话谦卑温婉,一双大眼睛聪慧灵动,像是在街角邂逅的邻家小妹,不觉让人心生温暖和怜爱。张台屏和郑怡梦一看她入了佛门,也忙双手放在胸前点头施礼,说:“我们出去散散心啊。”

  

  当常广慧听郑怡梦笑着给她介绍张台屏是自己的男朋友时,她脸上的表情马上凝固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耳际随即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那声响隐隐约约,时高时低,此起彼伏,似云中闷雷,似惊涛拍岸,如棍棒挥舞,如风声鹤唳,或嚣张,或凶残,或悲叹,或呜咽,让人窒息,让人崩溃。瞬息,这一切像幻影般化为无言的泪水,默默在她脸颊爬行,常广慧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角裹紧身子,用低低的声音惊讶地问:“张青屏你们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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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怡梦和张台屏发现常广慧的情绪有点反常,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是不是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伤了她的自尊,便十分谨慎起来,面对这个女孩的两行热泪,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才好。过来很久,张台屏才带着试探性地回答:“张青屏是我哥哥,怎么了?你们认识?”

  

  常广慧微微闭着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又一串晶莹的泪花从眼角溢出。

  

  “广慧,你,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郑怡梦忙关切地问。

  

  常广慧轻轻地摇了摇头,用袖子拭了拭脸颊,然后转忧为喜说:“我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刚听到你介绍这位大哥叫张台屏,让我突然想到了跟他姓名只差一个字的张青屏,那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什么?张青屏是你的救命恩人?”郑怡梦和张台屏面面相觑,一脸惊讶,不约而同地说。

  

  “是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常广慧目视远方,带着无限追忆的神情和感恩的口吻非常虔诚地点了点头,接着她把十多年前发生在青台镇回龙寺的事从头到尾给郑怡梦和张台屏讲了一遍,然后笑着说,“被张旅长救出后,我就带着感恩和慈悲的心,随做生意的父亲到开封上学了,一直到大学毕业,这件事我都没向别人说过,那是留在我少女时代心中永远的痛啊。当然,更多的是一份温暖和感动。要不是张旅长及时救我,可能就没我常广慧的今天,所以我就发誓,今生一定要找机会报答张旅长的救命之恩,如果报答不了,我就出家修行,以后多做善事和好事,用另一种方式完成自己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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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台屏和郑怡梦边听边用默默的眼神交流,他们为哥哥张青屏英勇救人的精神而感动,也为常广慧曾经的遭遇而痛心,但不管是感动还是痛心,那一切的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唯有活到当下才是最真啊。言语中,他们听得出常广慧很关心哥哥张青屏的情况,但为了不再增加常广慧的伤感,张台屏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编造美丽的谎言说:“现在我哥哥很好,他还是整天带着队伍在外边忙,平时我们都很少能见上一面,只有逢年过节时才偶尔见面聊几句。”

  

  “你以后再见到他,请代我向他问好,我永远祝福他心想事成、幸福安康!”常广慧双手合十放到胸前,目光温和而幽静,语气十分真诚地拜托张台屏一定要向哥哥转达她的心意。

  

  “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心意转达到的。”张台屏彬彬有礼地站在她的面前回敬道。

  

  随后,他们扭转话题,说了一些开心的事情。通过边走边聊得知,这天是观世菩萨的生日,常广慧正前往回龙寺参加法事活动。她看到昔日好友郑怡梦和张台屏的关系不一般,便笑着对二人说:“阿弥陀佛,你们两位已经发展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去许个愿,感受一下信仰的力量?”

  

  郑怡梦红着脸,小声地对张台屏说:“认识常广慧好几年了,像她这般琉璃盛雪、玉壶冰心的女子举世无双,每每见她,其纤细清丽之资,天然窈窕之态,章台杨柳之仪,都让人恍然半刻,若世间真有瑶台仙姝,也不过就是此般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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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台屏望着面前这个冰清玉洁的女子,沉默不语。

  

  “多少年过去了,一地鸡毛的生活将人心磨砺得生生长出倒刺来,只有她,还葆有纯粹的一身诗意。上学那阵,她是学校诗社的一员,在校园内外拥趸者甚众,她写的诗歌清丽隽永颇有唐宋遗风。这些年来,我已很久不曾见她,但我却时常梦见她穿着汉服轻抚筝弦的样子,握一本古籍浅笑吟哦的样子。流年似水,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弱骨纤纤的姑娘,身体里好似蕴藏着无穷尽的能量,熬过凛寒苦楚的日子,把所有艰难都转化成缠绵的甜、清澈的诗,予人和美与温暖。”郑怡梦继续喃喃低语。

  

  张台屏在她耳边轻吻一下,说:“过去,许多女孩认为什么都不懂才是单纯,其实不然,真正的单纯不是装,她是内心的良善,语言的优美,灵魂的纯净,如果一个女孩连一些基本的常识都说不懂不知道,那只能说明她无知,不爱学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这世间什么都可以装,装儒雅,装文化,甚至无病呻吟装忧伤,唯有单纯植根于灵魂,渗透于血液,的确不好装,所以最美的单纯绝不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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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张台屏一抬头猛然发现,回龙寺与学校竟近在咫尺隔路相望,寺庙门口的卧龙巷,他们曾无数次穿行,风风雨雨几年了,却对香火旺盛的寺院视而不见。他觉得人有时候真是很可笑,心里默默地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呵。

  

  郑怡梦见张台屏一脸莫名的陶醉,情绪也被感染,便笑着用胳膊肘碰碰他,说:“老学究,又发什么感慨呢?”

  

  张台屏如梦初醒,一看郑怡梦的闺蜜广慧正眼神清澈而虔诚地望着他们,忙呃了一声向怡梦看了两眼说:“你说呢?”

  

  “有啥说的,那就一块儿进去看看呗!”郑怡梦忙拉起他的手,爽快地答应了。

  

  “回龙寺的名字早就听说过,却一直没有去过,原以为这里是敬着神像的破庙,没什么好玩的。今天,终于走进这座传说中的寺庙之后,才知道以前所想,纯属不符实际的自以为是。”张台屏眼里放着光彩说。

  

  他们沿着花草丛生的小路,满眼翠绿的麦田,掉枪河岸边的一片废墟上孑然耸立着几座残碑和寂寞枯树,广慧说那是回龙寺的原址,她听悟真法师讲,挖寺庙的旧址时,发现有古砖,上面写着“永平六年”,由此推断这座庙宇应比建于东汉永平十年的洛阳白马寺还早,兴盛时有前中后殿三进,东西厢房若干,有大雄宝殿、观音阁、八大金刚殿、如来佛祖殿等,大小房屋计30余间,有受戒僧人100多人,另有勤杂人员几十名,经常有善男信女入庙修行,寺庙油、槽、粉坊一应俱全,后来逐渐形成庙会集市。

  

  现在,回龙寺里两棵古松顶天立地,一排庙宇庄严肃穆。

  

  大殿之下,香炉紫烟,木鱼声声,梵音袅袅。

  

  这个寺院不管是平时,还是节日,都是香火不断,人来人往。更与别的寺院不同的是,这里不设功德箱,免费佛事超度,免费上香,以弘扬佛法为本分,恪守知行合一的修行理念,为此赢得四面八方信众的顶礼膜拜。

  

  据说,院内两棵古松原本将要枯萎,悟真法师来此后,每天坐两树间念大悲咒,并以大悲水洒树,两树再度勃发生机,并且枝叶更为茂盛,堪称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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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钟暮鼓警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迷路人。”张台屏和郑怡梦坐在千年松树下,品着“观音神泉”炮制而成的佳茗,聆听观音阁主持延恒法师的开示,一种忘我忘世的感觉油然而生,所谓参禅悟道无非是教我们放下痴心妄想、明心见性、清净觉悟。想到此,二人遂释然一笑。

  

  禅房内,一位衣衫褴褛、眼神忧郁的乡下老妇跪在一位法师面前,十分虔诚地问:“我为啥那么穷?”

  

  法师闭目养神良久,喃喃说:“你没学会给予。”

  

  老妇说:“我一无所有,咋能给予?”

  

  法师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手里不停地拨着念珠,眯着眼睛说:“一个人即使一无所有也可以施舍别人七种东西:一颜施,即用微笑待人处事;二言施,对别人说鼓励赞美安慰的话;三心施,敞开心扉对人和蔼;四眼施,用善意的眼光给予别人;五身施,以实际行动帮助别人;六座施,谦让座位;七房施,大肚包容,有容人之心。常念南无阿弥陀佛。”

  

  老妇双手合十朝法师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念着阿弥陀佛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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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张台屏带着郑怡梦走了进来,与那老妇擦肩而过。

  

  那老妇走出门,又转身回头望望,小声嘟囔一句:“穷人烧香拜佛是为了祈求平安,看这俩人不像穷人,咋也来拜佛?”

  

  声音尽管自言自语很小,但还是被机灵的郑怡梦听到了。

  

  她拍了一下台屏的肩膀,扭着头,笑着说:“你没听见那人说你呢?”

  

  “你什么意思呃,不会大一点声音吗?”

  

  “那人问你为啥也信佛呢?”

  

  “哦,实话告诉你吧,我可从来没有把信佛当成一件多么神秘的事情,我觉得这就是对人的道德行为的一种约束。心中有一种信仰,能让你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做什么,做人是第一标准,佛的道理能给人很多启示。很简单,这就是我信佛的原因。”

  

  中午,常广慧邀请张台屏和郑怡梦到斋堂用餐,他两个也不好意思拒绝,就随她来到斋堂。吃饭时,郑怡梦小声问坐在她身边一起用餐的常广慧:“你好像是家里的独生女吧?你这样出来修行,父母同意吗?他们不着急逼你结婚成家吗?”广慧浅笑嫣然作答:“我还有个弟弟。我父母就在镇上,住得离寺院不远。我上学时就很喜欢看宗教方面的书,我父母对我的所有选择都保持中立态度,一切随缘,不会干预我的决定。”

  

  噢,多么开明开悟的父母!郑怡梦陷入了片刻沉默。她想起就在前不久,有幸跟几个朋友和一个年轻的僧人在饭馆共进晚餐。这个才出家的僧人,潇洒帅气,把一身素净的僧袍生生穿出了时装的感觉。饭菜很丰盛,朋友们大鱼大肉大快朵颐,僧人则只吃眼前的素菜,却和他们没有丝毫的不协调。倒是僧人那谈笑风生间流露出的机敏和学识,纵横捭阖间显示的幽默和智慧,无不让人联想到,他在俗世间,该是怎样一个可以自由自在的青年才俊!因僧人年轻随和,他们就和他开玩笑;“你是因为失恋了才出家的吧?你是家里的独生子,你出家你父母一定伤心死了吧?”对方大笑:“你们看我像是会失恋的人吗?别人因为我失恋还差不多。我父母都是佛教徒,我出家修行,我父母认为是他们的功德和福报,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伤心!”众人集体噤声。一女一男,一佛一僧,她接触到的这两位出家修行的年轻人和他们父母的态度,彻底改变了她之前对出家人的认知和看法。她身边有很多优秀的朋友,他们大多信仰并皈依了佛教、道教,他们中也曾有人试图度她,无奈她悟性太低,至今油盐不进。这不是她不认同,也许是缘分还没到。她想,自己认识的那位僧人和这个广慧,以及身边那些有信仰的朋友,他们应该都是有相当的智慧和悟性才修行和出家的。而愚驽的自己,也许正是因为久不开悟才问那样荒诞的问题吧?还是上大学时国文老师说得好:“不要质疑经典,如果你读不懂经典,或是认为它枯燥乏味,该质疑的是你的文学修养和理解能力。”对于出家修行这件事,她也想套用老师的话告诉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她深爱的台屏,说一句:“请不要质疑他们出家修行的选择,如果你不理解,该质疑的是自己的智慧和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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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世间万物皆有因缘,你想开了,内心也就释然了。

  

  饭毕,广慧还有别的事要做,就双手合十抱在胸前,施个礼走了。

  

  张台屏和郑怡梦一前一后进入前殿大院,便有热情的小师父礼貌相迎。

  

  回龙寺主持是一位尼师,法名释海清,号妙真,弟子们都和蔼地称她为“真师父”。虽然早有耳闻真师父勤俭简朴,但第一次直面真师父还是不免震惊:她的僧衣僧裤大小补丁不下十处。尽管如此,也许是干净整洁的缘故,她的穿着让人看上去很舒坦,甚至感到一种由衷的敬意。

  

  见他二人走来,真师父双手合十致意。

  

  真师父见张台屏和郑怡梦盯着她打满补丁的衣服,双目含歉道:“我有两件衣服,还有一件新的,这件是平时在寺里穿的,今天来客人应该穿新衣迎客,但因为要去参加妙玄师父99岁寿诞,昨晚刚洗还未干,请见谅。”

  

  真师父行事谦恭,言谈和蔼可亲,宛若邻家大姐。这种亲近感是那么真切,仿佛很多年前大家就曾相识,而今只是叙旧来了。

  

  回龙寺位于绿树环抱的掉枪河畔,既是一处幽静之地,也是一个传奇所在,寺内有千年古迹青龙洞,古人曾留下对联“蜿蜒龙脊山吞月,磊砢云根洞有天”。青龙洞是宛东八景之一,古往今来,受到各界人士的青睐,相传吕洞宾在此坐化成仙,唐代鉴真和尚在此修行,清南阳知府顾嘉衡题字“神仙洞”,时任青台镇镇长的张青屏到此视察,曾对青龙洞中精美绝伦的石刻玉雕工艺赞不绝口,要求寺里人员加强保护。

  

  十七年前,真师父被博学文雅的刘东寅请到镇上,在一片废墟上重建回龙寺,开始了僧人以苦为师、以戒为师、忍辱负重的出家行。悲愿中,真师父身患重病,不舍得拿钱看病,把钱都花在了建庙放生上,常常自己带头挖野菜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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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看来,能走进回龙寺的人都是她心中的佛。诚然,众生难教化,因为她早已把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交给了众生,而苦难与坚强则留给了自己。

  

  真师父说,她的佛教思想启蒙来自于21岁时读《释迦摩尼佛传》,佛陀一生历劫成道的过程,教化众生离苦得乐为本怀,应化于世间的精神深深触动了真师父断恶修善的萌芽,从此遍访名山高僧,最终于婆娑世界出家修行。

  

  刚来青台时,她一个人也不认识,整片院子废墟狼藉,没粮没水,唯有几间破旧的房屋还没有房顶。真师父一个人住在后殿的小屋里,每天吃野菜为生。为了早日建成寺院,她与工人们一道劳作,经她手推坏了三个架子车,背砖头时常常把后背磨出血,脚上的袜子以及鞋底鞋面经常是血肉交织粘在一块。

  

  冬天时,墙上布满霜,门上结满冰,屋顶不停滴水,室内四处漏风。她一个人披着被,坐在潮湿阴冷的小屋里抄经诵经。身患重病的真师父几次被人请来老中医,仍不肯花钱看病,坚持把每一分钱放在建庙弘法上,直至胃疼不止。虽然每天还需要药剂护理,但她仍然乐观开朗,在她正法久住的心里看不到一丝阴郁。

  

  她每年闭关实修,已达十年之久,她虔诚供佛,20余天不进盐,抄佛经,以身证悟,用自己的言行现身说法。真师父的虔诚发心,也感召了一大批信众的鼎力相助,她指着大殿前的香炉说,这个香炉便是张青屏出资捐助的,主殿旁的会客厅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建设中,虽然兴建天王殿、大雄宝殿还需要大量资金支持,但真师父相信,自己的虔诚努力,已经有所收获,不久的将来,一定能完成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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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更好地入世实修、弘法利生,真师父坚持寺院不立功德箱,佛门敞开,吃住不收钱,上香免费,超度等佛事免费,寺内所有人员不拿分文,用真师父的话讲:“真修就留下,为财就离去。我是一个简单的修行者,爱国,守法,惜佛,渴望世间人类和谐。佛佛心同,佛佛道同,佛心我心,回龙寺希望能做一个佛陀弘法的典范,像佛陀那样苦修苦证,克期取证,把佛教文化更好地传承下去。”

  

  真师父于五台山出家,深受文殊菩萨道场之影响,每年四月初四是文殊菩萨圣诞日,她都会托钵化缘,然后将所化财物送到附近孤儿院布施。在她看来,躬行佛陀的警醒善念,知恩报恩思想是修行者必须具备的,就如每月初一、十五的例课,参禅、打坐是修行者的必修功课。

  

  而今,回龙寺已有200余人的皈依弟子,短短三年来,被废弃的古寺重现了佛光。虽然回龙寺的兴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日益添加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砾已让真师父看到了曙光,这一砖一瓦的背后,不只是血汗,更是她心中坚守一方净土苦修实修的印证。

  

  人们步履匆匆,排队进入禅房。禅房外的墙上,挂着那些四面八方善男信女们送来的牌匾,每一面牌匾都有一个故事,有求子成功的,有绝症痊愈的,有超度获感的,有经商发财的,都各行其是,心有所期。

  

  张台屏心怀虔诚地来到一个简易的屋子,门上有一块不太醒目的牌子写着:客堂。

  

  他轻轻地走进去,在一个大的画框前驻足,抬头看去,里面标注的是回龙寺《常住要求》:  

  

  不捉金钱戒。

  

  日中一食。

  

  行脚。

  

  乞食。

  

  不接客僧礼。

  

  一切供养归常住。

  

  三衣钵不离身。

  

  不化缘、不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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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跟母亲去庙里烧香,看到那些庙观墙壁上描绘“十殿阎王”“刀剑油锅”的情景,“因果”报应的观念深植心中,至今难忘。母亲说:“你可以不信佛,但不可以不信因果。”后来母亲的失踪,对他打击很大,认清了人生的无常和生命的珍贵。经历一些事情,他渐渐明白,人活着就要面对三大问题,即生存、生活、生死,这三大问题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可回避的,都平等地存在着。尽管世间的学问,哲学、伦理道德,也都给人们提供了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案,但佛教作为历史最悠久的宗教之一,它的主要任务就是引导众生提升自己的生命,改善自己的生命,觉悟自己的生命,就是要解决生死问题。

  

  不是么?小时候,他因为身体不好,有遗传神经衰弱,被父母送到舅爷夏林闯那里去练武。毕业后,除了失眠,还经常头痛,有时靠安眠药入睡,医生告诉他这样下去容易上瘾,所以每天坚持打坐、念佛经、学佛法,慢慢地心态变得极为平和,身体也就变得很好,对人生也洞彻明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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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台屏和郑怡梦手牵手来到一座佛像前,想许个愿,为彼此心爱的人儿,也为自己。

  

  他们刚刚跪下,一抬头,看到佛像旁边站出一位慈眉善目的尼师。

  

  怎么眼前的这个人那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那眉目,那脸庞,那身影,怎么如此像自己的母亲呢?

  

  张台屏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不敢轻易上前打问,况且他知道,在这灵隐之地随便高声低句问人家情况是不妥的,所以就把目光转向了一边。

  

  倒是郑怡梦眼尖,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便走上前去,一下子泪如泉涌:“妈,我是怡梦,我是你女儿郑怡梦啊,你咋跑到这儿来了?”

  

  说着呜呜放声大哭,让张台屏也禁不住擦眼睛。

  

  那尼师一直没有作声,也没什么反应,脸上平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两个孩子。过了好一会儿,张台屏才清楚地看见她的脸上已经挂满泪水。

  

  原来,二十年前,吴灵凤在那次庙会上被王和尚一杆人作为肉票抓走后,家里迟迟没有人去赎,王和尚就把她娶为压寨夫人。不久,河南督军赵倜的弟弟赵杰派副官郑文远前去剿匪,在土匪窝里救出吴灵凤。因为那次剿匪非常成功,受到赵杰的嘉奖,在清查战利品时发现了容貌端庄的吴灵凤,赵杰知道郑文远太太姜氏才去世,就把吴灵凤作为人情送给了副官。

  

  郑文远和正房姜氏久婚未孕,所以姜氏去世后,吴灵凤在家颇有些正房太太的感觉。郑文远和她恩恩爱爱,一年后便有了女儿了怡梦。后来,赵杰的宏威军被冯玉祥军打败后,郑文远便离开了军队,在朋友的帮助下到河南大学以教书为生。在学校,郑文远又喜欢上一个比他小18岁的女学生周媛媛,渐渐导致与吴灵凤感情不和。女儿郑怡梦7岁那年,看破红尘的吴灵凤于一个月冷风清的晚上离家出走,悄悄回到青台镇回龙寺过上了吃斋念佛的生活。

  

  “妈,你的仇终于报了,他王和尚终于得到报应了,被我们的抗日队伍给消灭了。”张台屏泪眼婆娑地望着吴灵凤。

  

  什么?张台屏没搞错吧,怎么还没结婚就跟着自己叫起妈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怡梦看到这一切,脑海里顿时飞溅起无数疑问的浪花,那浪花像黑压压的幻影,翻滚着千变万化的光点,她觉得这世界好离奇,人与人之间存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过了片刻,恍若隔世的张台屏才渐渐回过神来,含着泪把多年前母亲在庙会失踪的事给郑怡梦娓娓道来。郑怡梦听后瞪着一双无比吃惊的眼睛,几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顿时,她像个糊涂的旁观者,怔怔地望着母亲平静的面容,只觉得头脑微微发胀,想笑又笑不出,想哭也没有眼泪,只是不可思议地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不相信,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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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台屏见她失魂落魄,也内心酸楚地安慰她:“怡梦,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郑怡梦满眼泪水,默默地望着高高在上的母亲。母亲吴灵凤双目微闭,面无表情,手持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妈,咱们回去吧,你不是说要跟着我们享清福吗?我们都需要你啊,妈!”郑怡梦想上前去拉母亲的衣襟,希望妈妈看在她和台屏哥哥的面上回心转意。

  

  “阿弥陀佛,请不要叫我妈妈……”吴灵凤依然像沉睡去一般眯着眼睛,良久,良久,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听不清在说什么,她双手合十抱在胸前,慢慢转过身去,眼角有一串不易被人察觉的泪珠在徐徐滑落。

  

  烟雾袅袅的寺院里有风吹来,轻轻地掀动着郑怡梦单薄的衣裤,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仰头看看天,如幕的空中乌云密布,远处有几只鸟儿惊惶地飞过,好像要下雨吧。

  

  张台屏的脑海里开始一片空白,接着是乌云密布,好像早有一场大雨在等待着他。下吧,下吧,赶快下吧,越大越好,让这些人世间的烦恼、伤感、哀怨、离愁、奇遇,统统化为雨化为泪,随风而去。老天,你就成全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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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吹来,卷着庙宇上的旗幡呼呼作响,接着如豆的雨点从天而降,啪啪地敲打着房顶的瓦片,溅落在青石地面上,箭头一样,飞起一个个明亮的水花。两个人依然一动不动,塑像一样木然地立在大殿门口,任凭风吹雨打。

  

  “阿弥陀佛,你们回吧,以后的事情都自己看着办吧。阿弥陀佛……”

  

  雨哗哗地下着,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无声的潮湿中。

  

  偌大的寺庙里,除了几尊高大的神像,就是哒哒的木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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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优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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