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呐，烟

烟呐，烟
任迪飞

　　
　　世上烟民知多少？这就像那天上颗颗星，谁也别想数得清。我很坦诚，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个。
　　
　　“人生识字糊涂始。”男孩子的第一口烟，应该也是像这样的吧？不知不觉里、糊里糊涂中，躺着也会中上这一枪的，其中的游戏模仿成分居多。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还是大集体时期。那时候，在广大的中原农村地区，纸烟还是个稀罕物，不带过滤嘴，敬贵客时才会备有的。它比旱烟袋、自卷烟高级一些，大多是本地卷烟厂出品。一个秋天的下午，门前椿树下，摊晒着的棉花堆前，我和小玩伴儿们人手捏着一支烟。莫名的兴奋，还有点儿小胆怯，随着火柴“嗞啦”一声划响，烟卷们纷纷凑上去。光亮闪过，作死也要抽上一口的冒险搅合在缕缕青烟中，升腾、氤氲、消散，其间还夹杂有三三两两得意至极的白烟圈儿。唇角翕张中，玩耍在继续。我叼着烟卷，一边还在往树杈上攀爬。恍惚间，我全身腾空，直通通摔倒在棉花堆上，烟卷也早飞没影儿啦。小玩伴儿们喊的喊，唤的唤，一个个慌手慌脚围拢过来。我大睁着两眼，不时眨巴一下，脑袋里一片空白，话也说不出。谁也闹不明白，我这是摔成散架子了，还是那几口烟把我给熏晕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又坐了起来，直觉得耳朵眼儿里有条棉花虫在蠕动着呢。小玩伴儿扳住我头歪在一边，把虫儿拍落下来，玩耍继续。有酒醉，也听说过有茶醉，我的那番触烟奇遇，怕也算是场“烟醉”吧？
　　
　　在瘾君子们的意识里，吸烟没有理由，也根本不需要理由。生活本来不易，无烟的日子不好过。女人特别是小女生，要么爱逛街，要么爱零食，要么既逛且吃，用得着找理由吗？所以，烟瘾来了，吸上就是啦。只要有枝烟，别的啥也先不多说，当然，所有鸦片或冰毒之类除外，那是警戒线，碰都碰不得的。在断顿的艰难日子里，见到了烟，就像是找回了组织，就是枯木又逢了春，立马让去干一桩缺德带冒烟的事儿，估计能行。为个啥？有了烟，咱满格复活，又赚了呗！即是白赚了，何惧之有？！酒场识人，烟道上也同样如此。为最后的那一两根烟，电视剧《亮剑》里，李云龙可以跟手下耍出一套纯乎滚刀肉式的狡黠，谈笑间，戏就算是收场了，那根烟也从此姓李去了。现实中，我却玩不来这一出——我曾为一徐姓老哥火线救急，有点不甘心地把自己那一晌的最后几颗“子弹”奉送与他。好在这位老哥颇能惺惺相惜，说道：梁山上，兄弟相逢一碗酒，平日里是大碗吃酒肉，大称分金银，何等公平，何等痛快；现如今还得是“救急不救贫”，咱哥俩有烟还得两等分呀。这老哥不愧是识过数的，果真各分得三根，临走时略略一顿，又匀给了我一根。这下子，老哥倒成个君子了，我呢，相形之下，格就显得小多了。
　　
　　会吸烟的人名声不会好，另一半们那些像喝凉水一样随口甩出的绰号里，能有几个是入耳的？那付对待自家那口子的态度，真的就像鲁迅对阿Q那样，其中的爱与恨孰多孰少，无从揣测。不过，烟民自己倒是依然故我，死不悔改。不算是在瞎说，每个烟民都曾有过一笸箩糗事，不时还会被当做罪状，给拎出来数落一番。那一刻，你真巴不得去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让耳根子能躲会儿清静也好哇。我自己就有过一时找不到烟抽，干吧嗒着嘴，坐卧也不安宁，脚手无处置放；有过囊中空空，遍身烟味，口角流涎，呵欠连连，人见掩鼻而走，像流浪猫狗一样讨人厌弃，自己也是一脸沮丧；有过有烟无火时，镰石敲过，火绳煨过，炭火拣过，煤球燎过，电炉子烤过，液化气点过，就差不会开车，要不驾驶座旁的点烟器，我也会与时俱进，用它一两下子！既然有静能生慧，也就有急中生智呀，办法总比困难多嘛。哦！差一点儿忘了，见人三分笑，散烟十足礼。散烟得见者有份，不能冷落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对女性，要不然，难堪的就是你自个儿了。我就曾有过散了一圈儿烟罢，很熟识的一个女同志笑着轻问了一句，咋不给她根烟。她真的从我烟盒里抽出一根，拿过火机，点上，像模像样抽将起来。我目瞪口呆半天，口讷道：认识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你会吸烟呀！
　　
　　烟龄三十年，因健康原因，遵医嘱，我不得抽烟，也已有七年了。很想念那些抽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