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西游记》，还能读出个啥呢？

一部《西游记》，还能读出个啥呢？
任迪飞
　　
　　《西游记》问世至今，被披阅无数，被图说无数，被翻拍无数，被解读无数。一番咀嚼之后，一番影像之后，一番评说之后，近些年来，顶多在寒暑假档期，轮番在央视和部分地方台，历经一次精致的喧闹后，就重归于少人问津的冷寂；时有借西游躯壳，来三两出电影意淫或网游炫技。其实，既已列入中国古典小说四大经典名著之一，就其本身而论，其常态应是像大师克罗齐所说的那样，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是能够常读常新并受益一代代人的，无论老幼，不拘形式，不限时代。
　　
　　尽管不像一部《红楼梦》，被奉为一门显学，成就出一代代红学巨擘，濡养着芸芸学人，但一部《西游记》，也曾风靡于日、韩、越南及欧美、大洋洲。在那里，西游之于商道，之于宗教，之于政坛，之于治史，之于管理，之于学问，之于影视，都获益良多，也真可称得上是大咖级吸粉精品了，几成世界级的“西游文化”。时至今日，再来读西游，还能读到个啥，还能读出个啥呢？
　　
　　用心读西游，可濡染世态人情。书中俯拾皆是的常言俗语，一如“嫁鸡随鸡，嫁犬逐犬”“一人有福，带挈一屋”“长安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一尘全不染，甲子任翻腾”“借你口中言，传我心内事”“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余香满口；还有排闼而至的谐趣联对，一如“诗酒且图今日乐，功名休问几时成”“渔翁抛下钩和线，从今钓出是非来”“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在读书”，启人智识。更不用说掩卷而思：如唐僧前后对悟空、八戒恩威并用的管理手段缘何有了大翻转；如或妖仙或魔怪，为何都如人一般羁绊在凡尘世间，却又都是手眼通天之辈，都有各自“保护伞”“庇护神”，或生或灭，自有天定，岂可一棒了之。这些都一再表明，西游既被归入神魔小说，但并非就一定是方外圣物、上天入地踪迹无从寻觅，其实是人神合一、缥缈仙气烟火地气兼具，终不过是在借一众神魔故事，敷演出练达人情的绝妙好辞、见仁知义的道德文章。大可以是吴借重神魔，我大话西游，门户任由出入，西游文本，只是一如希腊神话中巨神安泰须臾不可离脚的大地而已——人人皆可随时踅进西游，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亦神亦我，自由驱遣。
　　
　　用心读西游，可悟通文史要津。比如，西游中程式化的前文交代或角色复述很是常态化。这其中的一个缘故，应是西游在渐渐地由俗文学升级为雅文学的过程中，其脱胎于说唱、章回的痕迹犹在使然。也就是说，作为说书艺人在茶坊酒肆使用的说唱底本，尽管有为迎合听众趣味，说书人放低姿态不断“改书”、叠床架屋，但囿于能听完全本者、能看到或读完全书者着实寥寥，为新老听众计，为一代代读者计，为整合完璧计，其前后照拂、左右钩连甚至重章复沓就是很正常的了。它并非坊间戏称的纯为篇幅或稿酬而再四注水所致。其实，这在其他三部中国古典名著中也不时可见，是中国古典小说尤其是话本、章回的一个明显特征。又如，西游叙事的总分结构法则其实是如水银泻地，一气贯通、无孔不入的，不仅是其结构谋篇法则，甚至其联缀情节、绾接关节乃至人众宗祧各样穿戴用物、山川庙宇绍介，等等，也都细微如发，于行文中一一做了总分交代。再比如，西天取经线路，就涉及到地理、历史、政治、宗教、风物、习俗等多个领域知识，细察深悟，方有所得。
　　
　　常读西游何为？为消遣，为趣味，为成长，为情性；为记学，为思考，为才干，为视界……都随你。关键是，读起来，读下去，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