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的树

心上的树

杜思高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棵树，支撑着生命的高度，养育着思想，滋润着灵魂。

　　昨夜下了一场雨，气温陡降。清晨找出已搁置的棉衣，穿上出门上班。一眼就看见院子里墙角的玉兰花在夜里什么时候开了，花瓣上沾满雨滴，洁白的花朵宛如一盏盏盛满琼浆玉液的酒杯，在风里微微抖动，让人心中猛然一震。这树啊，真像一个剑胆琴心的奇女子，以一身傲骨身披寒凉孑然伫立，向世界捧出它内心的热爱。

　　我老家在豫西南乡村宛东杜岗。少年时候，我在村边自家的菜地头，插下一排杨树枝条，形成栅栏篱笆，防止猪羊入地践踏啃食蔬菜。在松软潮湿的泥土地上，这些枝条竟扎根发芽，长成小树。又至后来，小树们迎风雨汲日月光华，经历优胜劣汰，有两株长成大树，现在已达两米多粗，需二人合抱。它们昂然挺立，冲向蓝天，成为村庄的地理坐标，人们站在村外几里远的地方，就知道那是我们的村庄。每次我从城市回到故乡，远远望见就备感亲切，总要到树下看看。就在这树旁，我弯腰种菜，提水浇地，洒下汗水，收获成果。这两株大杨树兄弟一般陪我成长，见证苦难岁月里荒凉童年的劳作、悲苦、辛酸和欢乐。三十多年来，它们是我对故乡回忆的最好印记之一，与我血肉相连，长在我心中。

　　当年参加高考，成绩出来后，在夏日猛烈的骄阳下，父亲和我在树旁地里劳作。老实的父亲忧虑地问我：“大学报哪儿好？”我毫不犹豫地说：“报考林业大学，有个西北林学院，在陕西省杨陵镇，把握性比较大！”父亲皱了皱眉头说：“从种庄稼到种树，你是离不开土地了！”随后父亲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也好，只要能吃上商品粮，种树踏实！”那时从未走出过南阳盆地的我，心中的西北林学院是这样一幅景观：在大西北苍凉辽阔的土地上，有一个古朴沉稳的小镇。镇上遍植高大的榆树，树干标直冲向天空，枝柯纵横，在蓝天下的轻风里微微摇曳，而西北林学院就掩映于绿树之中。

　　一个人拎着行李，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达陕西省杨陵镇，坐上了西林接新生的通勤校车。迎新的客车沿着渭济渠旁的公路向学校驰去，沿途车窗外接连而过的是毛白杨、榆树、柳树、苹果树浓密枝叶织就的绿网，柔和的枝条拂过车窗，飘扬青春无边无际的蓬勃气息。渭济渠里，浊黄的河水打着漩涡，平稳里显得匆匆，印证着从地理课本上学过的黄土高原的浑厚。我在这所高等林业院校内，像树木一样，踏实地学习、锻炼，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快乐幸福的时光，树立起百折不挠的信心和永不言败的勇气。毕业时，诗人师兄杜荣在我的毕业留言册上写道：“我殷切的祝福是一株树，生长在你生命的路口，洒下绿荫，为你抚去艰辛旅途的风尘，滋润你干渴的灵魂！”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毕业从西北回到南阳，从事林业工作，像树木一样扎实地生活工作，不挥霍美好的生命时光，在理想光芒的照耀下，拼搏进取，用心血汗水浇灌心灵之树。今天南阳大地山清水秀，林茂粮丰，也有我的默默付出。

　　2016年夏天，我来到腾格里沙漠参观，在一望无际热气腾腾的满目黄沙里，惊奇地发现了几株沙棒，它油油的葱绿在黄色的单调里分外醒目，针状的叶片喷发着生命的昂扬，让人肃然起敬。而在新疆玛纳斯，当我目睹一株株胡杨遒劲的枝干顽强地支撑着蓝天，震撼不已，悲壮生命的坚强和身处逆境的不屈在心里掀起阵阵巨浪。

　　树木，隐忍刚强，是生命不屈的壮美和蓬勃希望的象征。在苍凉人世的茫茫原野上，我们每个人都应种一棵树，用生命的激情浇灌，让它蓬勃生长，让生命充满希望，让世界满含善良。

　　种下一棵树吧，在自己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