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路
婉 末
风物长宜放眼量。
在北京工作生活的二十年间,我很少回家。回想那年大年三十的归家路,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
上世纪90年代初,我还在家乡的报社工作。那年大年三十的中午雨雪交加,并且越下越大。我看完最后一个版面,连报社犒劳大家的午饭都没吃,便带着一大纸箱年货,急匆匆追赶从宛城发往彭桥的长途汽车回家。妈妈在病中,还要照看我一岁多的儿子,我心急如焚!
那时,通信不发达,我没手机,农村没有座机电话,只能在上次临回城时跟爹约好,我在邓彭公路的得子桥站下车,他骑自行车来接我。不料,那天的汽车却在得子桥站的西边停车,我下车后,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白色织网,让人睁不开眼睛。我在雪地上拉雪橇般,将大纸箱拉到更西边一个废弃的小铁房子旁避风雪,等着爹来接我。左等右等不见爹的身影,我急得额头冒火,双脚已在雪地上踩出了两个大坑,眼看天就要黑了,怎么办呢?
那一刻,我懊恼地想,这一个下午,如果坐火车,我已经到了郑州;如果坐飞机,我也已经到了欧洲某个国家了。可我却仍在原地没挪窝,我为什么就不能扛着箱子走回家呀!
懊恼归懊恼,说实话,我一个人真走不动。且不说我扛不动那箱子,就连横亘在眼前的得子河也令我望而生畏!陡壁般的两岸河堤,在寒风中已结满了琉璃似的冰,溜滑溜滑的,我穿着高跟的靴子,既下不去河堤,又爬不上河岸;跨河的小桥,仅用几根旧木桩搭建而成,就像一位饱经沧桑老人颤颤巍巍的腿。在往常天气晴好的日子里,我每次从家里返城,爹总是要护送我走过这条河。每当小心翼翼走过那晃晃悠悠的木桩小桥时,我总在心里发誓:如果有“发达”的一天,我一定要在得子河上建一座小石桥,让家乡人不再为过河进城而犯难!然而,誓言不过是一时的白日梦!单凭伏案的工薪和零星的稿费,我的键盘如何也敲不出一座小石桥来。
那些年,因军人丈夫在部队,儿子寄养在妈妈家里,我每个星期天都要回家看儿子,因为路途的不易和爹送我的辛苦,我总是抱怨:“咱家祖上怎么选了这样一块风水宝地,简直是‘不是大山的大山人家’,甚至连大山人家都不如,现在,大山里的人家也都通公共汽车了……”
爹一听到我的抱怨就责骂我:“农家女,刚去城里几天,就嫌弃农村了?当年,你爷挑着担子,蹚过得子河,养大了我们姊妹四人;现在,我还能推着自行车走过得子河,骑车去城里置办家用。咱庄户人家的日子呀,就像田里的芝麻,它得萌芽、生长,然后才能开花、结果,哪能像城市建设那样一日千里的变化?”
风物长宜放眼量!直到去年初秋回乡时,我才没有了回家路难行的愁和怨,我才认识到爹对过去农村生活艰辛的包容,我才感佩爹目光的长远,他隔了岁月的艰辛,看到了中国乡村生活以跬步力量的集聚,正在向前、向好!
我下了火车,搭乘的出租车一出县城,嗬,通往家乡的公路已非旧时相识,公路裁弯取直,拓展铺建得宽阔平坦,两边树木高壮繁茂。还没等我认出通往回家的路口时,出租车司机在导航的指引下,已驶过了得子河上的杨庄大桥,我隔着车窗玻璃,回望得子河上那座石拱大桥,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愉悦与感伤!
车窗快速地为我切换着家乡农田的景象,有红薯、大豆、果园、林木等,看得出,当下家乡的农民正在与时俱进,他们已打破了传统的耕种模式,经营农田的思路分明已活泛、多样化起来了。
最让我感慨的是,乡村公路边竖起的“杨营”“苏庄”两个路标,还有农田里高高擎起的“夕阳红农家乐”标志牌,分明是邓州市委、市政府为归乡游子高擎起的指路牌和抒写家乡旧貌换新颜的告知书啊!我兴奋地在心中歌咏起毛主席《七律·到韶山》中的诗句:“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编辑:徐冬梅 校审:贾红英 责任编辑:张中科 监审:黄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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